第十八章 Ｓａｎｓｋｒｉｔ的 Ｂｕｒｂｅｒｒｙ

锦生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附和道：“就是，她治得了一杭哥，可治不了我们，我们归老大管。怎么，她还干得过我们老大……”

话还没说完，他看着那个他一直以来都有些不屑的女人缓缓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话末的语句渐渐在那两片唇瓣中消失不见。

陆澜瞪大了眼，推了推顾檀的胳膊，惊讶道：“那小姐姐拿出了什么？”

顾檀的神情很冷静，目光落在那顶黑色的鸭舌帽上，好像只是在看几乎每天都会升起的太阳。

“你没看错，那是老大的鸭舌帽，他今天刚戴过。”

接触过尹梵楼的人都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温柔又安静，像个漂亮的邻家大男孩，其实却不是这样。他更像一个双面人，安静的时候是天使，律动的时候是魔鬼；天使与魔鬼很完美地结合在他身上，不会让人觉得产生一丝的冲突。

他的占有欲不强，但对所属自己的东西领地划得分明：别人不能碰，最好连看都不要看一眼。

他的东西落在别人的手中，那只有三种可能。

一，可能是他不慎遗失被人捡到；二，可能是他丢弃了的却被人捡了回去。至于第三……

那就是他心甘情愿给人家的。

沙子猛然摇头，看着那顶鸭舌帽，小声嘀咕：“老大怎么会把它丢掉呢？那可是Ｂｕｒｂｅｒｒｙ啊。”

陆澜有些咋舌，看了看顾檀和锦生，“老大像是那种会不小心把自己东西遗失的冒失鬼吗？”

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只要心海不要太过深沉，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十分安全了。至于冒失鬼？

可以形容少年，却不能形容他。

顾檀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在那顶鸭舌帽上停留片刻，脑中忽然回想起昨天上午，她朝锦生递过来的那块雪白又柔软的毛巾。

上面有一个很淡的印记，但与其说是印记，不如更像是说Ｌｏｇｏ——

Ｓａｎｓｋｒｉｔ。

尹梵楼。

她与尹梵楼之间的联系几乎是不言而喻，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少年去试图想过，沈轻罗与尹梵楼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如果说她只是一个可供他研究的课题，那么课题在这里，还有很多人可以去研究；如果说她只是他所编造的游戏里的一个细胞组成部分，那么当游戏结束，代表着整个机体的瓦解，和她被毫不留情地丢弃。

那才是尹梵楼的性格，尹梵楼指尖所朝向的正轨。

他们的结局，其实不用去想，也同样的不言而喻。

包括她。

每个人心里都跟装了一面镜子似的，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不再嘲笑，也不再惊讶。

她戴上了那顶鸭舌帽，将帽檐拨下，几乎要遮住自己的视线。背上了自己的书包后，她连桌上的资料都没收拾，转过身，大步地往外走去。

成之阳的额头浮起了一突一突的青筋，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他们，往地上“呸”了一声，垂在身旁捏紧的拳头甚至在“咯吱咯吱”地发响。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阴霾的红血丝，瞪得几乎要把里面的瞳仁都给瞪出来，上牙关紧紧卡着下牙关，即使是说话都掰不开一丝缝隙。

“你们都给我等着，等这次竞赛结束，看我怎么整你们！”

话音刚落，他怒气冲冲地背起了自己的包，连桌上的资料都没收拾，就低着头大步走出了教室。

副队长跟在他身后哎哎叫唤，也顾不得收拾手上的东西了，连忙跟了上去。走出门时，回头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还不忘关了培训室里面的灯。

培训室里一下子只剩下了四个少年，个个隐没在黑暗中，静得发寂。夜色太浓，以至于一关上灯，四个人对视时，连对方的眼睛都看不见，只能浅浅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沙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老早就在嘴边打转的话憋了又憋，最终还是选择尝试着做四个人中那第一个开口的人：“刚才我看见那个女人出去后，老大也跟着她出去了。”

四周又陷入一片沉寂。不知为何，谁也没有去开灯，谁也没有打算离开。四个少年安安静静地或站或坐在原地，思考着一些什么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锦生闷闷地开口：“可是……可是一杭哥也对那个女的有意思。”

“噗嗤！”

陆澜突然笑了开来，唇瓣吐出“啧啧”两声，不以为意道：“锦生啊锦生，你年纪还小，不懂事儿。”

锦生一听，便觉得有几分来气，冷哼一声道：“你也没比我大几岁，装什么老成？我年纪小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

僵持着的气氛一下子被缓和了下来。

顾檀伸出手去，摸了摸锦生的脑袋。待手指间触上那一片柔软和细腻，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那缕发丝，声音也低沉得像能揉出水一样。

“锦生，‘有意思’不代表老大要和一杭抢同一个女人。他们当不得真的，这点老大心中有数，不会做得太过火的。”

陆澜的手指摩挲着他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若有所思道：“这事儿不能让一杭知道。一杭性子顽劣又焦躁，有时候容易认不清现实。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保不准他以后对老大有什么想法。”

锦生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猛地一拍手。

“啪！”拍出一个清脆的声音，音量在寂静的黑夜中久久盘旋着，竟刮得其余三人一下子愣怔了。

“我知道了，”他像是探索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扯着顾檀的袖子不放，“这跟游戏一样刺激。沈轻罗是游戏里的猎物，一杭哥是主体，老大是充当着旁观者的猎人。”

陆澜赞许地点了点头。

锦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璀璨地闪烁着光斑的星点，昂起脖子看着他所看不清的黑漆漆的顾檀。

“顾檀，我也想玩这个游戏。”

顾檀低眸，冷眼瞥了他一眼，一边拽着他往外边走，一边漫不经心道：“小孩子玩什么猎人游戏，该去睡觉了。”

两个人一个拖，一个扯，总算走出了培训室的大门。陆澜和沙子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拿起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

她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步行走在夜色之中。头顶戴着的黑漆漆的鸭舌帽的帽沿几乎快要遮住她的眼睛，将一切都掩藏得很好。

她一边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一边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悉悉索索……”

突然，走廊旁边的草丛里传出一阵树叶抖动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又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无风，有猫腻。

她没有犹豫，迈开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是一支离了弦的箭，只能顺着原来的方向不断往前走。

“咚咚咚……”

“咚咚咚……”

身后好像有什么人追着她，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晰，越来越响亮，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在那里！”

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阴鹜低沉。

不好，是教授！

她的额头上微微渗出几滴汗珠，顺着她皮肤上的肌理渐渐流了下来，挂在她的下巴上，要垂不垂的。脚下原本沉稳的步子却越发的凌乱起来。

“抓住她！这么晚了，她跑不了！快，开一开手电筒！”

这个声音，是江寒。

她没有回头往后看，眼神锐利又冷静。趁他们还没有开手电筒，她迅速地将自己身上的蓝色外套给拖了下来，拉开自己书包上的链子，把外套塞了进去，连带着书包一起，悄悄地丢到了走廊边上的草丛里。

“啪！”

手电筒的光乍然闪现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迅速地打到了她的事情后背上。后面两个对她追逐不休的人好像恶鬼一样黏着她，恨不得把她抓到手，撕烂她的嘴。

女人的体力终究是不如两个男人。

她的唇色已经渐渐地有些泛白，胸腔里的呼吸也慢慢地开始颓然、越发的不顺畅起来。

后面的脚步声几乎离她只有几个手臂的距离。手电筒雪白的光照在后面两个男人那副显得狰狞扭曲的嘴脸上，丑陋无比，眦目欲裂。

怎么办？

她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手掌贴在壁沿上，一边施力帮助自己前行，一边急促地呼吸着。生理上的疲惫警告着她，如果再不加快脚步，可能还没走出这个走廊，她就会被后面两个人给抓到。

“咚咚咚……”

就着手电筒散发开来的光，她看见前面有一个拐角。拐角后头，又是另一条走廊。

她的腿疼得有点隐隐的抽筋，像被灌了铅一般，拖到最后，竟有些挪不动力气了。

“喂，站住！”

这句话的声音从她耳边擦过，她甚至快要感觉到，有一股带着风劲儿的力道就要抓上她的肩膀——

拐角、拐角！

她咬了咬牙，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暗暗在腿上施力，用力地往拐角跑去。

走廊两边是黑漆漆的草丛，只要她动作快一点，动静小一点，就一定能逃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