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去的事（下）

这是那个人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当她抬头，对面眼睛里的鄙夷让陶乐知道，这是不需要回答的对话，也是不应再留恋的人。

“披萨买到了，我们回家吧。”涂盼这样招呼陶乐，率先推开门等着她。

“涂盼，方向是不是错了？”看他转弯的方向，陶乐开口提醒道。

“陶乐，我现在不想回去。让二哥再饿一会儿吧，谁让他今早嘲笑我的”，“真的，陶乐，我们再多晃一会儿就回去，我保证。”陶乐其实不想说服他，便随他去哪。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涂盼将车停在了路边，拉着陶乐就进了临近的商场。

“一会跟在我后面，看我给你演一出好戏，不要出声，千万不要暴露了！”他神秘兮兮地这样叮嘱陶乐。

周末的商场里面，人来人往，陶乐看他耐心打量的样子，分明不是来逛街的，倒像是在找人。

“找到了！”涂盼一边指着右前方一边小声地冲陶乐耳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陶乐看到了刚才一起吃饭的两人。

“在这里不要动，等着我，还有，记得看好了。”涂盼同陶乐说完便悄悄地走上去，匀速跟在了那两人后面，似乎是洒了什么在二人的身后。

“搞定！我们快走。”涂盼上齿咬着嘴唇，掩不住笑意朝陶乐冲了过来，拉起她就快步走开。

“你做了什么？”她不解地盯着涂盼弯弯的笑眼。

“只是小把戏啦，往她的影子上投了几只桃花虫。”

“桃花虫？”

“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只不过是痒上几个小时嘛。”涂盼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为什么要这样？”

“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呀？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再不回去二哥要等得抓狂了。”涂盼说着步速更快了起来，手也握得更紧了。

“回去之后换我来问你一些问题吧？！”这样说着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接着说，“没关系，还有十小时十二分钟的时间。”

一向反应龟速的陶乐，这次却知道他口中的时间指的是什么。

“呀呀呀！你们真的太慢了，我简直要饿扁了。”一进门就听到了贝蓝的嚷嚷，陶乐却发自内心地感叹这真是让人放松地氛围啊。

“哥他们呢？没有回来过？”涂盼问。

“谁知道他们又去哪鬼混了……”贝蓝一边迫不及待地大口吃着披萨，一边不清不楚地嘟囔着。

“饭吃得怎么样？”贝蓝大快朵颐的同时仍不忘温情地八卦下人类朋友之间的事。

“还能怎样，就只是普通的吃饭而已嘛。”陶乐承认自己的回答极度敷衍。

“啧啧啧，去之前你身上的戒备的气息那叫一个严重，哪是去跟朋友随便吃个饭，倒像是去赴鸿门宴。”陶乐对贝蓝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优雅而沉默，并且觉得他身上有种害羞的气质……可是……披萨之于贝蓝恰如同酒精之于人类。都有让人性情大变的魔力。

“哥你不快点吃那我也要分一点啦？”涂盼扬言威胁。贝蓝狠狠地用目光杀了他一记，加速闷头吃起来。

“啊，吃得好满足。”贝蓝愉快的咀嚼声最终以这样的感叹收场，施施然地往里屋走了去。

“根本不用问，他一定是去睡觉了。吃饱了就睡，这是猫的习性吗？”可能是看到了陶乐疑惑的神情，涂盼这样解释并顺带吐槽。

“呵呵……”陶乐干笑几声，暗暗觉得这种习性分明更接近其他动物才是……

那之后她瞥到涂盼也走了进去，几分钟之后端出两杯咖啡，将一杯放在了陶乐的手边。

“反正现在也没客人来，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涂盼看着，表情真挚。

“好，你问吧。”

“不喜欢的人的邀约为什么不直接推掉？”

“已经试过了……尽管，说得很迂回……”

“就算是这样，被人贬低了都不会反击吗？”

“她说的是事实，我都承认，那可怎么反驳？”

“陶乐，你不知道吗？你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差好吗？”

涂盼认真的语气与认真的表情相映衬着，让陶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有她说的那么差，所以我差的程度应该是什么……”当然，上述的话只能是她的腹诽。

见陶乐笑，涂盼似乎更加抓狂了。看着对面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无力的表情，陶乐的思绪又开始了无边无际的飘渺……

“好了，上面的问题打住，就当我没问，我也知道，那些根本不是症结所在，所以，陶乐，你真正的心结究竟是什么？”陶乐的笑因为涂盼的问题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那些过往对于她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刺，可是，让她纠结的是，她要怎么对着正在暗恋的人讲自己过去暗恋的傻事？

看涂盼的眼睛，陶乐意识到这件事她没办法混过去。

于是陶乐将那些发生在旧时光里的故事一点一点、穿针引线地勾勒完整。从陶乐的角度看，涂盼像是坐在教室里面认真听课的学生，没有试图打断，没有追加疑问，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于脸都固定在同一副表情上，微微眯着眼睛，上齿咬着下唇。

陶乐的讲述最终告一段落。

她不知道涂盼在听的时候心里想了些什么，只有他的表情在自己闭嘴的那一刻瞬间垮了下来，似是无比低落。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虽然我是这样说的，但也记不清楚细节了，而且，我无比确定那个人从那一天开已经被我狠狠地丢掉了……”陶乐语速极快想要继续解释什么。

“陶乐，对不起。”涂盼突然说。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逻辑不同的两人对话戛然而止。

这是陶乐第一次跟人讲述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故事，不知为何，那样讲出来之后，她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样痛快地梳理一番也好，从此，自己的喜欢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寄放在涂盼身上了。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涂盼，一头柔软卷毛的涂盼。陶乐这样想着，突然回想起涂盼梦境的内容。

梦境中除了还是桃花鱼的涂盼，还有另一个身影，身着浅蓝色牛仔衬衣、米色休闲裤、深蓝色帆布鞋的尹哲。

“天天在这里面游来游去应该很无聊吧？”尹哲一边说着一边敲着鱼缸的侧面玻璃。

“不会呀，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观察他们很有意思。”那尾鱼一边游，一边吐着气泡这样回答，粉白组合的身子、厚厚的唇、大大的眼睛，即使鱼没有表情，在梦境的这一边的陶乐都能感受得到它的快活。

“可你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在空气中走来走去，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那是我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你说说看，那样的生活有意思吗？”如果是现在的涂盼在问这样的问题，他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好奇。

“活更久的时间，去更多的地方，见更多的人……”尹哲顿了顿，“经历更多，总能找到更有意思的事情吧。”

“哥，我们该走啦。咦？这鱼长得很好看嘛！”一边冲尹哲走过去，一边嚷嚷着的是梁野，睁得圆圆的一双眼睛写满惊奇。

“嗯，我们把它买走吧。”尹哲笑着这样说。

贝蓝赶到尹哲四人所在的酒吧的时候，尹哲已经醉倒在了吧台上。他左边身着黑色短裙的女子正与石允拼得火热，尽管石允努力地摆着手，可酒还是一杯接一杯地灌了进去。旁边柯享闷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鸡尾酒，梁野则抱臂冷眼旁观这难得一见的场面。贝蓝接到梁野打过来的电话，“要是都醉倒了，我可扛不住这几个酒鬼的重量”，来不及抱怨就往这儿赶。

“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喝成这样？”贝蓝随手将外套搭在吧台前的座椅上，顺势坐下，问现场中唯一清醒的梁野。这只火狐狸虽然化成了人形，却是对人类的酒精毫无好感，向来滴酒不沾。

“大哥不知道在想什么，本来就不胜酒力偏偏要来这儿。又碰到了难缠的那位……”梁野顿了顿，瞥了眼不知是醉是醒的黑衣女子。不必看梁野的上下跳动的眉毛，单就他散发的气场，贝蓝知道今天家里的火狐狸要炸毛了！

“哥，醒醒，回家了。”梁野走过去晃了晃尹哲，对方随着他晃了晃没有反应，贝蓝和他对视了一下走上前，同他一人一边将尹哲抬了出去。柯享见状，也起身跟在他们身后，脚步时轻时重，前后闷头喝下去了不少，根本没有察觉到石允求助的眼神。

将尹哲放在后座之后，梁野又返回酒吧，石允已被灌的忘却了自己，却没忘记要当窈窕绅士、护花使者。　“哥，我们就这样走了？她怎么办？”

“怎么办？她应该不需要你来帮忙办！。”梁野不想正眼看那个祸害，扶起了石允便往出口走去。

“哎！别走呀，还没喝完呢。”黑衣女子见状，含糊不清地试图叫住他们。梁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步子都没顿一下。

“涂盼呢？还在陶乐那？”将石允塞进车里，隔着车窗，梁野问贝蓝。贝蓝点头。

“那好，我去接他回家，哥先开车回家吧。”同贝蓝交待好后，梁野朝停在不远处的那台车走去。

其实，梁野很清楚，不胜酒力的大哥为什么要时不时地买醉。练酒量？得了吧，骗鬼呢。

酒精过敏的尹哲是一点酒都是禁不住的。每次喝过酒，几个小时后就会在床上难受得翻来覆去，直到因为酒精升高的体温彻底降下，那火烧火燎般的煎熬才算结束。但不管梁野对他花钱买罪受的行为多么地不理解，终究是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