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蓝紫阳

“这座山太古怪了吧？”灰黑色的狼边往山上奔着，边细细打量着沿途的景色变化。它背上的桃花枝随着它的跳跃起起伏伏，未曾有要落下的迹象。

“不过人类应该是见不到它的真面目的吧？”白猫轻巧避开一处又一处的灌木丛。

一黑一白的两个点前后交替着极速前进，不消一会儿就抵达山顶。山下是草色枯黄的初冬，之后季节过渡，到了山顶，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开满了紫阳花，绚丽的颜色在绿叶的点缀下交替着，目不暇接的同时又带着不可捉摸的虚幻感。

“真漂亮。”涂盼边说着边伸了伸懒腰，夹杂着植物清香的山风让他顿觉清爽，却在舒展完身体之后瑟缩着拢起了黑色大衣，“太冷了……”

“这么喜欢的话，下次你变身成紫阳花得了……”柯享说到这顿了顿，“让我想想什么颜色衬我漂亮的毛色……”

涂盼的视线一直落在紫阳花上，看得出神，根本没听到他那些无理的话。

“唉，你们两个……别忘了来这儿的任务。”见两只纷纷沉迷于“色”，贝蓝顿觉头大。

开得异常茂盛的紫阳花，放眼望去，茂盛得连成了一片海。

一条小径，恰到好处地分隔开了红、蓝两色。三人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在山的阳面有一处住宅，位置很不起眼，在竹林的掩映中显得清幽。

诗情画意只是表象，三人分明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相互眼神示意。

宅子里走出了一前一后的两个男人。

准确地说，一人一怪。

——“还好有你们，在山上绕到天黑都下不去的话……”

——“别客气，力所能及的事，趁着天还早，我送你下山吧。山上也没有别的东西，看你喜欢，带上这些吧。”

藏身竹丛里的三人，这时看到那怪把一束紫阳花给了那人。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蓝得耀眼。

“这人下不了山了，”看那人伸手接了那束蓝，柯享皱眉，“我们要跟上去吗？”

“那不是我们该插手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贝蓝边说着，边往宅子走。

先前一直蹲在地上拨弄野花的涂盼，又化身桃花枝，躺在草丛里。柯享走过去捡起它，快步跟上贝蓝。

院子里很静。房间传来阵阵轻柔的童谣声。

透过窗户往里看，年轻的妇人正轻声哄着五六岁模样的小女——他们此次的目标。

他们知道，即使是变了身的他们，房间里的妇人也是能看到他们的。为了少生事端，只有等。

小女孩睡着了，妇人起身，走出了房间。

贝蓝与柯享见状彼此眼神示意，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当花枝碰到女孩影子的心脏部位时，后者在睡眠中的浅浅鼻息骤地停了下来。

如他们所料，当他们行至半山腰处时，先前那男妖突然出现在路的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你们干的吧？”男妖全身散发着戾气，嘴角挂着的艳红色液体，散发的浓烈血腥味让贝蓝不得不屏住呼吸。

“怎么，我们打搅你用餐了吗？”柯享挑眉，视线落在男子的嘴角上，不掩鄙夷。

“别废话，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以为你们能下山吗？”

“别自不量力了，这件事哪轮得到你来评判。要说偿命的话，你早该死千万次了！偷人类的孩子，恐怕等不到养大的吧。”贝蓝的话说得男子的脸愈发狰狞。

“别指手画脚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走出我的地盘！”男子说着，狰狞的面孔因为得意而舒展。

“有这个……就可以了吧？”涂盼说着话从衣服里取出了一簇桃红色紫阳花。

男子瞳孔放大，先前得意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今天的事我记下了，来日方长，我一定会偿还！”山间回荡着不甘的声音，男妖溜了。

果然，三人一往无阻，顺利下山。

“涂盼，你怎么知道这样可以下山？”柯享不解。

“小路把红蓝紫阳隔开了，两侧的气息完全不同，蓝色杀戮……红色平和。”涂盼讷讷地看着手中的花簇。

“而他特意送的是蓝色的……”柯享恍然，“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样的生命被祝福，简直是永存的祸害……”贝蓝不由感慨。

待三人回到家时，早已受不住阵阵袭来的倦意。硬撑着回到各自的房间，才化了真身，休养生息。

鱼缸的角落，小小的一尾鱼静静地睡着，一旁的花瓶里，紫阳花开得正盛。

后来，当他从身后取出花束时，清楚花的来历的贝蓝和柯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那簇娇艳欲滴的桃红色递到了陶乐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哎！谢谢涂盼。”陶乐看着桃红色花簇与奶白色外衣包装的养眼搭配，心花怒放。

涂盼见状，讷讷地笑了。

“不瞒你，其实有更好看的宝石蓝色哦……”柯享意味深长地悠悠开口。陶乐却正忙着找花瓶接清水，双耳完全不在服务区。

“好啦，你就别逗她了。”想想男妖那张挂着血滴的狰狞的脸，贝蓝就忍不住一阵反胃。

“不过，涂盼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哪里混沌了，都记得给人家带礼物。”柯享还是没忍住调侃。

“说说昨天的任务吧，听起来有什么不平寻常的感觉。”梁野懒洋洋地搭在椅背上，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一副生活了然无趣的模样。

待贝蓝和柯享交替着讲述完，石允皱眉，“他这么嗜血，千万不要告诉我他也是被无影祝福的生命！”

“并不是。”尹哲的回答抚平了等着宣判的他们。

那天晚上，陶乐做的梦很奇怪。

梦中的自己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下走，阶梯的尽头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悬崖。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在悬崖边翩翩起舞，及膝的裙子点缀着盛开的蓝色花朵。下一个大旋转，眼看女孩就要跌了下去，陶乐本能地冲上前，所幸，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再低头，她看到，自己抓住不是女孩，而是穿着蓝色碎花裙的漂亮人偶。

陶乐醒来后，反应过来，是听了他们的经历的关系吧。印象变成了梦境，仅此而已。

化装舞会是他们每一年冬天的保留曲目。今年的舞会被尹哲定在了本周六，陶乐在几天前收到了邀请。

不会跳舞的她第一反应想推掉，却经不起小狐狸的神念叨。

“你知道收到我们的邀请有多不容易吗？”说这话时狐狸抱臂，小脸看上去很是傲娇。

……

“没参加过还放掉机会，小心被说是土包子哦！”见正面攻不下便转激将法。

“我可没说我不是。”陶乐坦荡荡，狐狸君听到后忍不住翻白眼。

“可是我们家小鱼念叨了好几天想看你的造型，看不见的话可真可怜……”眼神狡黠，故作悲伤的表情格外猥琐。

转眼到了舞会的那一天。陶乐出门的时候，雪恰好下起来。大片的雪花旋转着飘落，比晴天热闹，又比雨天安静。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吗？”看着涂盼黑色呢子大衣上覆盖的白色雪花，还有变得通红的耳朵、鼻子，陶乐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

“也……没有……很久。”他揉着鼻尖喃喃道。见状陶乐忍不住抬手拨落他头发上的雪花。涂盼顺从地任她摆弄，其实，每到这种时候陶乐都觉得，就算涂盼永远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到了别墅，大概是舞会还没开始的关系，家里面静悄悄的。客厅里的壁炉释放着让人安心的热量，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在这个季节，尹哲和涂盼尤为喜欢窝在家里也是极有道理的。

随即陶乐去了一间客房换好了行头——有着长长裙摆的黑色连衣裙、酒红色高跟鞋，绾起了头发，用同样是酒红色的帽子形状的发饰做了修饰。当然，最后一个步骤则是戴上了必不可少的道具——瓷白色的面具，上面有银色勾勒边线，并以极小簇的红色玫瑰图案来装饰左眼一侧。

走出房间的时候，陶乐发现涂盼已经换好衣服缩在了壁炉一侧的摇椅上，昏昏欲睡。黑色大头鞋、黑色过膝背带裤、白色衬衣、大大的黑色蝴蝶领结、黑色礼帽，再看他戴的面具上的长长的鼻子，今天涂盼扮的是匹诺曹。至于陶乐之所以一眼认出他来，还得归功于他那卷卷的黑色短发不安分地露出了帽沿。

“我刚才……又……睡着了。”应该是听到了陶乐的脚步声，他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那双望面具下的眼睛还是湿漉漉的，虽然困顿却有神采。

涂盼刚想说什么，就被柯享的声音打断了。“陶乐，今天的造型还不错嘛！”陶乐扭过头的那一刻，就被他的装扮震惊到了。他是生怕别人记不得他的真身吗？非得在灰色衬衣、黑色斑点领结、黑色西装裤和皮鞋的基础上，选择了如此醒目的面具——狼头造型……陶乐在心里无奈地以此类推了一下，应该还会出现马面、狐狸脑袋、蛇头和猫脸吧？不过还是涂盼的最好看。

“陶……”，涂盼的话第二次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