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年旧案

三年前。

叶筝习惯早起晨练，十几年下来雷打不动的习惯，无论晚上睡得多晚，四点钟，天微微亮的时候，一定会准时睁眼，喝下一杯温水，洗漱完毕换上身运动服，出去跑个五公里。

犹记得，第一起案发那天，他跟往常一样，沿着固定路线，已经快要跑到终点了。这一趟跑得浑身出汗，神清气爽，大冬天里也不觉得冷。

远远的，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蠕动，看块头又着实不小，难不成是流浪猫狗快要冻死了？

于是叶筝便冲着那跑过去，想着如果确然是个冻够呛的小动物，他便带去附近的动物收容所去，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呢。

可跑得近了，那蠕动的轮廓渐渐清晰，连带着在冰冷的地面上拖曳的痕迹也能认清一二时，叶筝脚步明显一顿，随后立即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上前去，一边将地上艰难向前爬的人影捞住，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一边掏出手机，忙不迭地打了120，又立即向110指挥中心报案。

哪里有什么猫狗，分明是双腿不知所踪，艰难爬出来求救的姑娘！在她身后，还有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沿伸到旁边不远的楼道口。

那姑娘神志已经不清，能爬出来估计也是求生欲望驱使，被叶筝抱住时还拼命挣扎，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连气息都逐渐微弱了。

她等来了急救车，却没能等到被送进医院，接受救治。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最终死在了急救车上。

叶筝一直陪着她，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临死前仍然闭不上的双眼让他几年都忘不掉！

美好青春年华，理应离死亡还无比遥远的年纪，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

从警多年，死人见得多了，可真的亲眼目睹无辜人由生到死，哪怕如何留恋，如何想要活下去，都只能不甘不愿地死去，这还是第一次。

叶筝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怔怔握着女孩已经渐渐冰冷的手，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她。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要到医院了，她能自己爬出来，显见是想活下去的。

目光下移，叶筝死死盯在女孩的断腿上。原本应该是两条腿的位置此时光秃秃一片，大腿三十公分之下只有惨白惨白的床单下鲜红鲜红的血。

断腿处在急救车上已经经过医生的简易处理，各种敷料堆得满满的，叶筝抬手拿开，才算看清伤口。

极整齐的创口，利器伤，而且凶手应该有医学相关经验，不然也不能从头到尾安静镇定地锯断两条腿。

要知道，腿上血管、肌肉、骨骼俱全，大腿又算得上四肢中比较粗的地方，直径七八厘米肯定是有的，一般人刚下刀，见着血，可能手就抖了，哪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

电话响起，叶筝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自己则拿起被医生解开扔到一边的两根布条观察。

他刚刚发现这女孩时，她的腿上就缠着两根布条，不然以断了两条腿的失血量，没做止血处理的话，她早就流血流死了，哪还能挣扎着爬出来逃生。

问题是这布条是女孩自己绑的，还是凶手？

“头~案发现场里还有个死者，你回来看看吧。”郑述是接到叶筝的电话后赶来现场的。彼时市局的同行已经先到一步，郑述跟相熟的人打了招呼，自顾自穿戴好脚套，跟着众人进了现场。

这片小区有些年头了，还是上世纪末的产品，小区四周连围墙都没有，更别提监控设备了。

出事的是一楼的一处出租屋。租住在这的两名年轻女性全部遇害，爬出去的，是今年刚满20岁的段泳歌，在校大二学生，她被凶手锯断两条腿，失血性休克死亡；卧室里死不瞑目的，是23岁的黄琪，刚刚工作半年的小白领，她也死于失血性休克，同样也被人锯了腿。

唯一不同的是，凶手在锯断了她自己的腿，并直接扔进一旁准备好的垃圾桶后，将段泳歌的两条断腿接在了她身上。

她像个被人制作失败后随意丢弃的洋娃娃，一条已经接上的腿带着诡异的曲度，另一条干脆还没开始接，她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身下的床单染得看不出原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气味，令人作呕。

凶手的残忍可见一斑，但如果仅仅如此，这凶手也不过是警察要抓的另一个犯罪嫌疑人而已。人性阴暗丑陋的一面看得多了，这些禽兽能做出什么事来他们都不会觉得意外。

让在场的警察们觉得胆寒的，是墙上用血写着的大大的1字，这是不是意味着，还会有第二起，第三起？

他有什么自信，自己一定能逃过法律的制裁，而且还有能力接连作案呢？

当时他们都以为凶手太狂妄，有着出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自信，早早晚晚，他会自己栽在自己的自大上。

然而，案件调查毫无进展，两名死者合租于案发现场，虽然一个是在校学生，一个已经步入职场，但两人原是校友，且还是老乡，一起出来合租，关系十分融洽，她们都是性格开朗大方的女孩，也没听说与谁结怨，社会关系简单明了，警方连个有动机的人都找不出来。

再说现场的痕迹物证。

指纹仅发现两名死者以及房东自己的。

凶手留在案发现场的多种医疗用具，包括麻醉药、消毒药水、纱布、内外缝合线等并不带有个人特征，任何一家医院都能买到，至于作案工具，手术刀、电锯及其他必须工具，都被凶手带离了现场，大约也是因为这些工具不好频繁购买惹人怀疑，或者这些东西本身就能指引警方找到凶手。

案发时间经过法医测定，大约在凌晨两三点钟。老房子隔音不太好，周围住户除了租客，多数都已经上了岁数，睡眠较轻，但凶手显然提前做过调查，案发现场在最东边的门洞一楼，对门和二楼的吉屋都凑巧正在招租，无人居住，是以周围邻居谁也没听到动静。

案子一直悬到凶手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