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鬼木雕

第2章：河鬼木雕

我吓得脱口骂了一句，那纸人听见声音立马把头转过来看着我。

纸人的五官是用墨水画上去的，我眼睁睁看着那双用墨水画上去的眼睛睁开了！里面撑纸人用的竹条和木头撑子看到清清楚楚。

我打了个激灵，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想要拉小娘跑路，可还没等起来，睡在板子另一边的小娘突然打了个喷嚏，那纸人立马又把头转过小娘那边。小娘没发现板子上的纸人复活，半眯着眼睛揉了下鼻子又睡了过去。

山里静的吓人，外面连一个风丝儿都听不见。

屋里更吓人，板子上的纸人就在我旁边坐着，小娘豪放的呼噜声跟她平时端庄的形象一点也不符，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得笑出来，可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这声音让人心安。

我保持着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的姿势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身上肌肉都已经抽筋了也而不敢动。

可人就是这样，越害怕越来事！

我正使劲儿地撑着自己身子不敢有一点动静，可没想到这劲儿一下使大了，一不小心放了个屁，还是那种悠扬清脆又细水长流的长屁，等到纸人转过头来这屁都没结束。

我心想，这下完了，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我是被个屁害了他们不得把我笑死，但转念一想，要是这纸人能说话八成也得笑死。

这纸人是我亲手扎的，它每动一下身上我都知道是哪根藤条发出的声。眼看着它朝我凑过来，可身子却根本不听使唤，藤条扭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头皮一阵发麻，同时在心里把所有能念的佛祖名号全念了一遍。

正在我准备英勇赴死的时候，忽然，我在炕边上摸到一个长方形冰凉的东西，我心中一惊，这特娘的是火机啊！是临睡前点纸钱的时候用完被我随手扔到炕上，没想到竟然在这被我找到！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抓着纸人的手“嘎达”一声连竹条带纸把纸人的手生扯下来，掀开被，拿着火机就从断手处伸进去点火。

以前的火机是那种火石打火的，要滚几下火石才能打出火，可就在这关键时候，火机竟然卡壳了！我看着纸人的脸，冷汗瞬间把衣服浸透。

“小娘，我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了，要是你能听见，记得帮我跟隔壁店里的二丫头说一声，她那半个烧鸭是被我偷吃了，害她挨顿打是我对不起她，要是有下辈子你俩的恩情到时候再还吧……”

我闭着眼睛准备赴死，可是等会了好一会那纸人都没有一点动静，等我再睁眼看的时候，那纸人又躺回板子上，安安静静的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我正琢磨着刚才的事，忽然耳边又想起了跟白天一样的呢喃声，就好像有很多人围在我身边说话似的。

白天因为本身院子里的人多很吵，我就总以为是我幻听了，可是刚刚，我听得真真切切，还有两个人的话中提到了我的名字！

“你们是谁？”我对着空气小声问道。

要是之前，我肯定以为自己疯了，可就在刚刚，他们说的话让我有些害怕。

我的身世不算秘密，就算有个陌生人说出来也没什么，可是刚刚那些呢喃声中，有个人提到了莫奶奶和小娘，还说，有个人会来取我的两个命。

我记得小时候在莫奶奶家住的时候听她说过，人有三魂六魄这是普通凡人的说法，在那些真正会些手段的人，都说两魂八魄四惊五命，而凡是听到说这话的人要立马跑开，因为他们也许就会在你不知不觉中的情况下就夺了你的身子变成他们的傀儡。

那时候一直把这话当吓唬小孩的故事听，可是刚才那人说出来之后，我竟有点怕了，坐在炕上战战兢兢地望着四周不敢睡觉。

他们在笑，好像他们能看见我的一举一动，而我却看不见他们。

那些声音在我耳边没断过，笑声也变得越来越尖锐阴森，连月光也变成了灰色。

忽然，一阵呼噜声从纸人身上传来，纸人的胸口上下起伏，好像它是活的正在喘气一样！

这次我管不了那么多，一脚踢开纸人和木板拉起小娘往外跑。

“小娘快醒醒！纸人活了！”我在小娘耳边大喊，可不管我怎么扯她，小娘躺在炕上依旧纹丝不动。

我也急了，掀开被褥抱起小娘就要跑，可当看到小娘的脸时，瞬间吓得瘫在了地上……

外面月光灰暗，正好照在小娘慢慢坐起的身上，她转头的样子和木板上的纸人一模一样，身子僵硬，眼眶里都是漆黑空洞的黑窟窿，朝着我嘿嘿一笑的样子，是我晕倒前最后的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烟熏的醒了过来，张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娘。

“卧槽你……”我看着小娘手里拿着一小捆冒着烟的草在我头顶画圈，样子跟以前并没什么两样，“小娘……你是活人吗？”

小娘白了我一眼，“我要是死人，你还能长这么大吗？”小娘吹熄了手上的烟，递给我一件麻衣，“穿上，一会你跟我抬棺。”

我抓过来套在身上，看着昨晚摆放纸人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可一想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心惊。但是这青天白日的，那纸人总不能在太阳底下跳出来掐死我吧。

莫奶奶出殡是大事，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他们看到小娘一身孝服从东屋走出来，立马换上一副谦和孝子的模样，一个个都低头抹泪，哭声一片。

“玲儿啊，莫奶奶是咱们村的大恩人，她的葬礼你一定不能马虎，需要什么你就跟我说，就是上天摘星星我也一定办好，可不能让她老人家在天上都跟着寒心啊……”

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相当诚恳。要是他没有靠在小娘身上借着抹泪的功夫趁机揩油，我还真就相信了他的鬼话。

“不要脸的老混账！”

“不要脸的老王八！”

院里的人都装假孝子，这话在一片哭声里倒显得十分突兀。

我顺着声音找过去，想看看跟我有一样想法的英雄是何人，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黑黑胖胖的人挡住去路。

他穿着一身孝服，显然是要一会跟我一起抬棺的。他见着我打量了半天，一张嘴，满口小白牙闪得我差点哭出来。

“张孙子尿炕头。”

我接道：“田孙子尿炕尾。”

黑胖子嘿嘿一笑，我们两人异口同声笑道：“曹孙子穿老娘们大裤衩，王孙子总带大姑娘钻小树林。”

我俩激动的同时抱住对方，这可把一边上的村长气够呛。

这套词是我在小时候和我当时唯一的玩伴光子编的。光子大名马垚淼，也是差点被村长给祭了天的苦命娃，被莫奶奶赐名才活下来，而这词里说的这四个人就是王村长、曹书记、张会计和田队长他们的事，这点破事村子里人人皆知，王村长好色钻小树林这事到现在都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村长指着我俩“你你你……”半天都没把话说全，索性抄起凳子就要动手。

小娘一看顿时拉下脸，不等村长抄凳子，小娘在旁边一把贡品桌子给掀了，这可把他们吓坏了。

“村长，时辰到了。”小娘黑着脸，冲着一个抬棺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应了一声，把我们这些人都招呼进了东屋，我也被光子拉了进去。

在我的印象里，一般农村盖房子都是东西屋一样的格局，但没想到莫奶奶的东屋跟西屋完全不一样，甚至有点像迷宫，我被光子领着东转西转走了好一会才到正屋。

正屋中间很小，只够放一个棺材，我们几个人垫着脚才勉强挤到棺材两边，出去的时候也是把棺材举过头顶端着才出去。

出去的时候我就好奇，从外面看这房子的东西屋大小应该一样，可是刚才进去，东屋明显要比西屋大不止两倍，而且那些弯弯绕绕的墙壁中还嵌着很多奇形怪状的木雕，别的我不认识，但是其中一样东西我却记得清楚。

那是河鬼木雕，小娘刚把黄纸店开起来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在刻这个雕像，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木雕摔了，小娘还打了我一顿，那是我唯一一次挨打，所以记得非常清楚。

它怎么在这？

我想趁着小娘过来嘱咐忌讳的时候想问问她，可没等我张嘴，小娘就从屋里把河鬼木雕捧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棺材里莫奶奶的手上，然后给了我们一人一个老式的铜钱让我们放在嘴里，一声令下，我们一行人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地向后山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在一片空地上落了棺。

小娘走到挖好的坟坑里，在四个角放上铜板和黄纸，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布，严严实实地盖在莫奶奶的身上。

小光凑到我身边贼溜溜地瞟着棺材，小声道：“我说顺子，你娘这是从哪儿学的规矩？给死人身上盖红布，这是下葬呢还是出嫁啊。”

我看了他那大白牙，忍不住挤兑他，“那还用说，肯定是出嫁啊，等会盖上棺材烧完纸，莫奶奶的魂儿就出来挑夫君了，到时候一瞧，呦！这小伙子身强力壮牙还白，等到晚上就偷摸钻你被窝去了。”

光子一听我挤兑他，朝我翻了个白眼，“我说顺子你特么就不憋好屁吧，咋不说是挑中你呢，毕竟昨天晚上都同床共枕了，咋的也得再续前缘啊。”

他这么一说，让我一下想起昨晚的纸人和小娘，身上立马打了个激灵。

小娘上完香出来撇了我俩一眼，又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小纸人放在火盆里烧，我看着奇怪，也没敢问，跟着领头的扛着棺材下了坟，在盖上棺材盖的时候，小娘突然从口袋里捏出一摞红纸，随手一扬，红纸瞬间铺满整个棺材。

村长一直在后面低头烧纸，当看到小娘拿出红纸的时候瞬间慌了，伸手就要去抢红纸。

“玲儿你疯了吗？烧红纸，这是祭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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