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了个人

这一夜，我接待形形色色的鬼魂，黄瞎子就在一边翻看功德薄，偶尔出来跟女鬼聊聊人生，要么就是在一边睡觉，一直也没搭理我，只有在张成栋在来跟我换阳寿的时候才说了几句话。

好不容易熬到铺子歇业卫姬就过来了，我上楼去叫醒光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因为要进山，这个时候也是莫桂芝最关键的时刻，如果真如黄瞎子说的是那个柳家仙护着，那多半整个山头都布满了蛇，因此我跟光子带了整整两大水壶的雄黄酒又带了不少硫磺粉，还有一些止血纱布之类的药和防蚊虫的防护服，除此之外，我们两个一人又带上一个可伸缩的钢刀。钢刀的材质是硬钢，由硬钢管一层套一层组成，一个钢刀大概有四五层，伸长将近一米长，最顶上的尖头是一个四刃刀，刀头可以缩进管子里，最外面的硬钢管底下装有弹簧，只要按一下按钮，整个钢刀瞬间弹出，可以瞬间攻击敌人要害。

天刚擦亮，我们三个人一人背着一个包准备出发。

前一晚小娘提前联系好了车夫，一早上就早早的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我们，我们一上车光子就开始补觉，只剩下我跟卫姬两人互相尴尬，等到临近正午的时候，我们到了之前打生桩的桥上，光子眨巴着眼睛要使坏，撺掇车夫在河边停下休息整顿。

卫姬靠在树下背阴凉的地方吃干粮，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小心翼翼地翻看。趁着光子去打水的功夫，我凑上去撇了一眼。那本书页已经发黄破烂，上面有的画像都拼不上图案，字也磨的看不清楚，可卫姬还是看的聚精会神。

“那个……大妹子，你这是看啥呢。”

“书。”卫姬头也不抬地说。

“哦，这上面讲的啥啊。”

卫姬拿干粮的手微微顿了顿：“有事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呦嘿！居然还摆上架子了！我一看这架势，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甩手,去他娘的，不问了！

其实我也没啥大事要问，就是想套点她跟黄瞎子的底，虽说拜师只是为了达到互利的目的，但那黄瞎子多少还是有点本事，毕竟现在再世的风水师可不多，要是能学会这些本事，哪怕是一些皮毛，都能立足一方。

自从被黄瞎子制住之后我就想到了这点，不管现在是河主还是河鬼，在阴间我能掌控一方，但是在现实只能被人掌控，要想生存下去，还是得两手抓。

光子拎着一个水壶晃晃悠悠地回来，看见卫姬在树下吃东西，一路小跑过来，又是拎杯又是倒水，一脸的狗腿子相。

“妹子，之前哥不知道你的本事，嘴上臭了点，你别跟我一样的啊，来，哥以水代酒，就当给你赔礼了。”说着，光子猫着腰把水杯递了过去。

卫姬抬头看了一眼，干净清澈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然后把水杯接到手里。

我跟光子激动了一下，卫姬抬眼瞥了下周围，忽然脸色一沉，手腕一转，把杯里的水全洒了出去。

“嘿！你怎么不识好歹……”

“这水被桩子过了，不能喝。”

光子眼瞧着阴谋没得逞，自然也没有耐心听她说话，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水壶猛灌了两口，背对着卫姬白了一眼，“你聪明，你说的都对。”

卫姬以为光子是不懂“桩子”是什么意思，一脸认真地给光子讲了一遍，把光子气的脸红脖子粗。

这时，那两个小孩站在桥柱两边，漆黑的眼眶好似盯着我们，小小的身体微微发紫。如果他们的父母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心都要疼死的。

我看着那两个小孩，想要过去给他们上柱香火，翻了翻包却发现没带，光子把包整个倒空也饿一样没有。

这次去找那柳家老爷子，上香请仙是必须的流程，我分明记得带了一盒子香烛，这会却怎么都找不着，忽然灵机一动，想去找卫姬借两根，毕竟他们风水师是烟香火纸不离身，这东西肯定有。

打定了主意，我就在心里琢磨着说辞，还不等我准备开口，卫姬却忽然起身，朝着那两个孩子走过去，伸手在那两个孩子头上摸了摸。

我一瞧顿时一惊，她竟然能摸到魂！但转头一想，她是个手法相当成熟的风水师，摸鬼这点小事儿自然能办到，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把我吓了一跳。

卫姬从她腰上随身挂着的包里捏了一小撮朱砂，在手上划拉两下，又分别在两个孩子的头顶拍了两下，那两个孩子竟化成两股黑烟钻到了她手里，卫姬攥着拳，一步一句地从桥头走到桥墩边上。桥墩在河水边上，虽然不深，但是这水冷的连光子这么肉厚的都扛不住，更何况卫姬这小身板，没一会的功夫，就见卫姬冻得嘴唇青紫。

她又念叨了一会，忽然两道青烟从她手掌向两边飞去，两个孩子的身影出现在桥的东西两处基柱旁，一转身就钻了进去。

我在边上看的清楚，心头顿时一震。

卫姬在柱子上一边画符一边念口诀，说话的嘴唇冻得都在打颤，我想上去帮忙，但一想到我还什么都不懂呢，过去也许只会帮倒忙，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件稍微厚一点的外衣在河边候着。

卫姬还在河里站着，基柱中两个孩子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这时，原本湍急的河水忽然平稳下来，河水的表面上竟微微结上了一层冰，卫姬连忙从河里出来，站在岸边望着河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光子躺在才草地上叼着叶子晒太阳，喊了我好几声见我没答应，回头一看，我跟卫姬站在河边一动不动，从背影看，样子就跟那两个被献祭的孩子一样。光子慌了，手里攥着钢刀一点点朝我俩走过来，走到近前凑上来一看，河面上竟然结冰了，脱口骂了一句。

卫姬这时突然指着河里大叫一声，“在那儿！”

我俩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从河水低下竟浮上一个小孩，体型跟那两个孩子十分相似，身上的衣服许是时间长的关系已经烂了。光子按开钢刀弹簧，用刀尖挑那孩子衣服，可是这刀尖异常锋利，刚碰上衣服就被挑破了，试了几次之后都没挑上来。

光子一看急了，撸起裤管大步流星朝着那孩子走去，用布一裹，扛着就上岸了。卫姬掀开布看了一眼，又捏了撮朱砂扬在上面，转过身继续盯着河里。

光子坐在河边拧了下湿的裤腿，朝我使了个眼色，“这孩子什么来头，你们怎么发现的？”

我指了指卫姬，小声道：“卫姬把之前打生桩献祭的孩子超度了，这不，刚把尸首弄出来。”

光子一听，瞪着眼睛一脸惊愕，“这是那孩子的尸首？”我点点头，光子回头看了一眼桥柱子，“你们把桥挖了？”

我白了他一眼，也到岸边盯着去了，过了一会，另外一个孩子的尸首也被光子带上来。就在最后一个孩子的尸首刚上岸，河面上的冰就化了，一切还跟之前一模一样。

卫姬跪在两个孩子的头顶，我跟光子就在一边看着，光子抹把脸上的水，呲牙一笑，“没想到啊，养鸡的到真有点本事，竟然能把俩孩子尸首从水泥柱子里弄出来，看来以后我还真得跟她客气点。”

“怎么着，你害怕她悄默声的把你埋进去啊。”

光子看我笑话他，朝我翻了个白眼，“顺子小同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垚爷我是那种胆小的孬种吗？你垚爷我是看重了养鸡的还算有良心不跟她一般见识而已。”

超度完，我们就在河边找了个地方把两个孩子埋了，卫姬用倒推的方法，根据桥木建造的时间和河水属性推算出两个孩子大致的生辰，又按照孩子的生辰办了个规矩又得体的葬礼，办完这一切我们才继续赶路。

等到了村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卫姬说，柳家爷子这会肯定警惕着他们，所以只能等明天从后山绕到孤树去，光子想晚上去打个措手不及，但夜深露重也怕有什么莫桂芝会弄什么手段，最后几人一合计，从半山腰穿过去到莫桂芝之前的房子里住一晚，明天上山。

到了莫桂芝家，院子落满了枯叶，一看就是从他们走之后就没人进来过。

“咱们走之前王孙子还在那保证呢，说以后这院子他亲自动手，保证天天收拾夜夜想念，我看他娘的是夜夜想念大姑娘的大裤衩吧！”

我们趁着天黑透前进了屋子。农村人休息早，这边刚天黑基本上家家都躺下准备睡觉了。我们用提前准备好的黑胶带和废报纸里三层外三层把窗户封了个严严实实，就算在屋里电灯从外面看还是漆黑一片。

我们三个人在西屋简单烧了点水煮了点吃的，我跟卫姬吃的饱，但光子到没吃痛快。可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烧水只是用柴火在灶坑里烧了一点，外面的烟囱直接堵上了，生怕冒烟被人发现。

光子惦记要回之前自己家的地窖里拿点吃的开开荤，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惹麻烦我拦着硬是没让他去，这可把他气够呛。到了午夜，卫姬拿着罗盘到院子里占星，想尝试找到莫桂芝的藏身之处，可使了几次都没成功。

我问她这东西怎么用的，卫姬满脸愁容，没跟我讲的太细。

从风水学上来说，山川气势虽然不能变，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都适合埋人，埋对了顺风顺水子孙兴旺，埋错了，子孙几代都跟着遭殃，而莫桂芝是河鬼，按理说冥寿应该属水，而她又准备投胎，那自然要投一个好胎，根据这些推测加上她真身的下葬地点和下葬方式，应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她的藏身之地，但不管卫姬推算了几次，最后的结果都是空白。

我听了个大概，多少有点明白，开始有些佩服卫姬。

回头看着没有被封住窗户的东房，忽然想起了之前莫桂芝下葬时东屋里的情景，跟卫姬讲了一边后，卫姬忽然皱了下眉，特别是当听我讲到那些像迷宫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奇怪的东西后，卫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拉着我就要进东屋走一趟。

本来我想说我带她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东屋里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上一次进去到没有感觉，但这次从进村开始，我就莫名其妙有这种心理，不过我没跟她说，毕竟我也是要面子的嘛，在女人面前说害怕多丢人。

可卫姬却非要进去一看究竟，我拉不出，又怕她有什么危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里面跟上次进去的景象一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晚上进来的缘故，里面要比上次更暗了，而且每一次转弯，我总觉得在外面头顶有一双眼睛看着外面，我为卫姬有没有这种感觉，卫姬只是摇摇头。

她对墙壁上的装饰很好奇，拿着罗盘东算细算，我们进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可走了还不到二十步。

我举着蜡烛跟在她身后，整个房间按理来说应该是密不透风的，可我们在这，即便是静止不动的情况下，蜡烛还是会晃，那个频率和蜡烛的火苗风向看起来，就好像是头顶有一个人在不断地朝着我们吹风，而且从进来开始，我总觉得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呼吸一样。

那声音沉重又带着一点窒息感，卫姬偶尔几次猛地回头，好像也发现了这些，不过她拜师入门之后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并没有太在意。

之后过了好久，等到我手上的蜡烛见了底，卫姬才答应出去。

本来我们进来的时候走的很慢，也没走多远，整个路程都不到三分之一，可出去的时候却左拐右拐走了好久，最后还是卫姬在前面领头，我在后面扶着她的肩膀跟着她才走出来，可就在出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不一点不对劲，整个房间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诡异。

卫姬站在大厅里想了一会，忽然皱着眉回头看我，道：“你的朋友呢？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