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刀不老

翌日。

天刚蒙蒙亮。

林诚和姚二郎，还有许家商行的护卫统领孙淼一道儿，准备去拜访周桐周老大侠。

去的路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姚二郎这会儿倒是紧张起来了。

御拳馆坐落在汴京南郊，武学边上。

据姚二郎说，二三十年前，御拳馆最鼎盛时期，聘有教师十八人，学徒近千人。

门下弟子，要么是去边疆建功立业，要么就是在八十万禁军里担任校官或者教头。

御拳馆的威名传遍天下，是大宋武人心目中的圣地。

然而好景不长！

自从永乐城之战（1082），宋军被破城，伤亡两万余将士后。

大宋和西夏就进入了漫长的休战期，加上这些年主站派的新党，罢官的罢官，贬谪的贬谪。

这二三十年来的朝堂上，还是以保守的旧党势力为主。

在这种背景下，御拳馆也就逐渐没落了。

提起当年御拳馆的风光，姚二郎仍不免有些唏嘘。

要换在那时候，但凡是御拳馆的弟子，谁肯像孙淼一样给商人当护卫。

可此一时彼一时，更别说他这个师伯混的连孙淼都不如。

三人驾着马车，出了保康门，沿着外南城的蔡河而行。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就能抵达了御拳馆。

宋朝最出名的官办学校，莫过于太学。

可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宋朝也有武学。

只不过，这武学因为文官的种种限制，根本就是名存实亡。

倒是武学边上，那个仅有十几间房围成的御拳馆，更像是真正的武学！

三人到拳馆大门口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扫着地。

少年看到孙淼后，忙迎了上来，颇为好奇地问：“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要跟商队去青州吗？”

孙淼简单解释了下，问那少年：“师祖他老人家在馆里吗？”

“在呢，三师伯在陪着师祖练手呢。”

听到这话，孙淼目光一亮，转过头对林诚和姚二郎笑道：“今天咱们算是有眼福了，这些年师祖都不轻易动手了，平日里都是二师伯和三师伯传授弟子武艺。”

“孝存也在？”姚二郎目光微亮，感叹道，“还记得当年学艺时，孝存最喜欢跟在我后面，一晃眼都快三十年了。”

“对了，忘了给师伯介绍，他叫周小青，三年前入门的。小青，这是大师伯。”

少年听到这话，颇为惊诧地打量了姚二郎一眼。

心里嘀咕，往日就常听师叔师伯们说，御拳馆以前有个大师伯，深得师祖老人家真传。

周小青虽然好奇，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姚二郎行了一礼，恭敬喊道：“大师伯。”

说完，这才推开御拳馆大门，领着三人往里走去。

从外面看，御拳馆规模似乎并不大，但进了大门，林诚这才发现这块地方别有洞天。

别的不提，就光是院子里那个占地好几亩的练武场，就全都以青石板铺成。

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修行用的石锁强弓。

整个就一个古代武装库！

察觉到林诚的疑惑，姚二郎笑了笑，解释道：“这里的兵器都在衙门登记造册，每日都有人专门保管检查的。”

林诚闻言恍然大悟。

的确，御拳馆怎么说也是有点官方背景的，搞点兵器练武的确不难。

而且，从这里的规模来看，鼎盛时期千人规模还真不是盖的！

只不过，此刻的御拳馆早不复当年的盛况。

偌大的练武场，竟连一个锻炼的弟子都没有。

林诚心下略微一叹，这才跟着几人，继续往里走。

绕过广场，再后面则是一片小树林，树林旁边坐落着几栋简朴的木屋。

屋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和一个壮汉拼着拳脚。

都说拳怕少壮，但林诚却发现，和壮汉对拼的老者非但没有落下风，而且其对力道的掌控堪称出神入化。

往往那汉子使了十分力，老者只需三分力，就恰到好处的化解壮汉的力道。

此消彼长，没过多久，壮汉便累的快瘫倒在地。

反观白发老者，仍然精神百倍。

林诚见状，不由啧啧称奇。

当然，他想象中的，那种武侠影视作品的随手一击，内力劈断一颗大树，这样的玄幻场面的确没有。

老者和壮汉的对打，尽管招式精妙，但也只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林诚在心里吐槽着，而他身旁的姚二郎，却早已是激动万分。

颤抖着身子，缓缓朝老者走了过去。

随后，在距离老者还有七八步时，重重跪了下去。

“师傅，徒儿……徒儿来看您了！”

正在对战的周桐和三弟子陈孝存双双动作一顿，尤其是前者，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后，整个人猛然回过身子，看向姚二郎。

在所有周桐的亲传弟子中，陈孝存和姚二郎的关系最为要好，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

陈孝存看到姚二郎后，顿时惊喜不已，忙大喊道：“大师兄？真的是你！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我们都想死了你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搀姚二郎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

周桐却忽然眉头倒竖，怒道：“不许扶他！”

陈孝存脸色一僵，忙转头道：“师傅，大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

周桐却不管这些，只是背着手，径直走到姚二郎身前，轻哼了一声问：“这些年你去了哪，我也不管你，我只问你一句，教你的手艺可曾落下？”

古代讲究一个天地君亲师。

师父师父，既是传道授艺的老师，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父亲。

姚二郎看到周桐上前，二话不说，先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瓮声瓮气地回答：“师傅曾说过，传授弟子们的武艺，是为了将来上战场，杀敌报国，二郎这些年虽不在拳馆，但绝不敢落下练习！”

“好！”

周桐轻喝了一声，继续道：“起来，和我过两招。没落下，那还是我周桐的弟子。要是忘了，你就不再是御拳馆弟子！”

姚二郎重重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就仿佛，从一只睡着的狮子，转变成择人而噬的猛虎。

“师傅，得罪了！”

姚二郎话音刚落，左脚在地上重重一踏。

瞬时，整个人就像是一颗炮弹，猛地轰出。

啪！

只是……

姚二郎的右拳又快又狠，却依然被周桐给挡下了。

不同的是，周桐面对三弟子陈孝存，一直都是游刃有余。

可面对姚二郎的一拳，尽管已经卸掉了大部分的里，但从略微涨红的脸色来看，显然自己也受到了不少反震的力道！

两人一触即分。

但没等在场的人看清他们两个的招式，他们两人却又再度出拳轰在了一起。

噼啪！噼啪！

几个呼吸间，两人的出手越来越快，林诚甚至只能看到两个人的残影。

片刻后！

轰~

最后一击尘埃落定，周桐终究不敌年轻力壮的姚二郎，被击退半步。

“好！”

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满脸欣慰地望着姚二郎，抚掌大笑。

姚二郎憨厚地摸了摸脑袋，正想说话，却看到周桐面色一红，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师傅，您没事吧。”姚二郎急忙上前，想要搀扶周桐，却被后者毫不客气地甩开了。

“用不着你扶，我身子好得很，还能再打上几十回合。”

“好好好，师傅您老人家那可是当年神宗皇帝亲口称赞的铁臂金刀，自然宝刀不老。”一旁的陈孝存见状，嘻嘻哈哈的插口道。

“嘿，你小子，就会耍嘴皮子。”

周桐笑骂了一句，这才转头看着姚二郎道：“二郎，回来就好，不管你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只要回来了，只要师傅还有一口气在，就保你无恙！”

“师傅……”

姚二郎闻言，心里一阵暖意，话到嘴边却哽咽了起来。

这些年，他受再多苦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但在周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