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个秃瓢跑得贼快

四个店伙计举起了手中弯刀，又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路。

荼蘼禅师出现在了楼梯拐角，他单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中紧紧捏着禅杖。

谢风流继续前行，他的手掌已经摸上了腰际上的酒葫芦，这江湖险恶，再加上前几日伤势未曾痊愈，今夜还是不宜久战。

他的心头无有悸动，便是证明没有类似于天字号大境界那般的高手在场。

几个小喽啰加上一个西域僧兵，不算太难解决，要不再加上一个妖艳的老板娘？

“几位，是什么来路？”谢风流走出了很远，才站定下来，他此时距离楼梯拐角，也只有十数步之遥。

几个店伙计的目光，落在了中间的荼蘼身上，等待这位禅师给出答案。

荼蘼又行一个礼貌，不曾开口言语。

于是，便有楼梯当中，传来的一个女子声音，代替了他们的回答：“不过是几个江湖游子，想要抓了你们，讨些银钱罢了。”

“若是真的要身份，小女子乃是乞伏人，名曰出连扈。”

“咯噔！”出连扈最后一步落下，出现在了荼蘼身后，她的双手有些娇羞地放在了身后，脑袋歪向了一侧，对着谢风流的方向挤出了一抹笑意。

“三重鸾荼蘼。”荼蘼禅师终于言语，不过声音不是开口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喉结当中挤出来的。

话音有些朦胧，需要直起耳朵，才能听得极为真切。

谢风流摘下了酒葫芦，眉头皱皱，因为不知晓，更不曾听闻这两个人的确切身份，反倒是莫名担忧了一些。

这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过的门派中人，要么出世便是一鸣惊人的天纵之才，要么就是谁都可以欺负的窝囊废。

那个高冷的西域僧兵，谢风流能感知到他的部分气息，最少都是造化修为的大境界高手。

至于那个出连扈，她身上的风尘气息太重，不交手难以看透。

“乾景天弟子谢风流，还请各位考虑周全再行动手。”谢风流扬起了酒葫芦，在面前轻轻摇曳，酒水撞击内壁的声音，像极了那山野间的泉水叮咚。

荼蘼没有再次答话，他往前了一步，将禅杖立在了先一步开外，嘴唇轻启，有一道金色的梵文闪烁在了禅杖之上。

一阵风将楼阁之间的灯火吹向了荼蘼所在的方向，也吹起了他的暗红僧衣。

金色的梵文越来越明亮，直到能与灯火争辉。荼蘼又往前两步，禅杖不再入地，而被双手紧握。

谢风流舔过了有些发干的嘴唇，贪婪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没有直接拨开酒塞，只是摇曳再摇曳，直到听到了其中有战火交融的声响。

一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内，剑是细剑，约莫一指宽，却足足有四尺长短，这剑名为新柳。

长剑出现的瞬间，谢风流的身影飘忽，下一个弹指间，长剑就撞在了禅杖之上，发出了“叮”的一声，格外刺人耳膜。

荼蘼禅师的双臂颤抖，禅杖上的梵文光泽略有黯淡。

“快动手。”站在楼梯拐角的出连扈，突然对着身前的四个店伙计交代道。

四个店伙计不敢怠慢，扬起了手中弯刀，就向着前方扑去。

眨眼间，四柄弯刀，从荼蘼身后一一刺出，如果不加闪躲，每一刀都能断了谢风流的小命。

谢风流没有躲闪，他手中的新柳脱离了禅杖，在四柄弯刀刺来的方向纷纷一点，又在瞬息之间，落回到了禅杖之上。

电光火石间，禅杖只进寸余。

四个店伙计只感觉手臂酸麻，四柄弯刀齐齐落地，纷纷抱着手臂退后了几步。

“出连大人，这小子的功夫有些歹毒。”肥头大耳的伙计，强行解释道。

连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楚，当然得把这算进歹毒的行列之内。

“废物！”出连扈有些生气地瞪大瞳孔，说话间，负在身后的双手带着两柄短匕出现在了身前，她的脚下如同踩踏祥云，直接越过了荼蘼禅师的头顶，向着谢风流的头顶刺去。

匕首刺下，没有血迹流淌而出，反倒是自身身影不稳，就要摔落在地。

荼蘼也因为突然失去了手臂上的阻力，脚下得以往前半步，他松开单手，将落下的出连扈横腰拦下。

直到此时，那之前的幻影才被撞散，谢风流单手握着酒葫芦，复单手持剑，就站在三步之外。

“和尚，你这六根不净啊。”他笑着望向了荼蘼的手臂方向，有些惋惜地撇撇嘴道。

荼蘼急忙松开了揽着出连扈腰际的手臂，面容上略有尴尬，可惜眼神当中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秃瓢！”出连扈抬脚踹了荼蘼一脚，有些生气地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谢风流的方向，却在话音落下，又用手中两柄短匕，刺向了谢风流的胸前。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她就不信，这次这个小子还能轻易躲得过去。

短匕又刺在了空处，也在同时，她感觉到小腹上传来一股力道，那似乎是有一个温热手掌，在轻柔抚摸。

虽很轻柔，但让她的体内气息，呼吸间燃烧成了一潭沸水。

她低头看去，才瞧见谢风流此时矮身，左手手掌挂着酒葫芦，掌心贴合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手感不错。”谢风流往前一推，他的身躯同时往一侧偏转，躲过了落下了禅杖。

出连扈只感觉脑子里响起一阵嗡鸣，整个身躯就倒掠而出。

荼蘼禅师又变成了双手握着禅杖，他的脸色如今已然特别难看，就连握着禅杖的手臂，都激动到剧烈颤动。

见到谢风流躲开了他的攻势，他便紧追不舍，禅杖又随谢风流身影而去。

“哎吆！”出连扈落地，发出了一声凄惨叫声，她很快从地面上起身，脸色已是潮红一片。

她羞臊地扬起了手中两根短匕，对着那个方向嚷嚷道：“你敢吃老娘的豆腐，荼蘼，不收拾掉这个小子，你以后就别想着再碰老娘。”

“吆，这难不成真有故事？”谢风流又与禅杖错身而过，还不忘记发出了一声调侃。

他的手中长剑新柳挥动，撞在了禅杖一侧，将未来得及回转的攻势，给直接撞飞了出去。

荼蘼不曾答话，但刚才的短暂失势，已经止住了他一往无前的冲势。

他后退了几步，立到了出连扈的身前，这次他终于开口了：“扈娘，不要傻看着，这小子有些斤两，不是我一个人能应付的了的。”

“还有，你不是说，他也中了你的美人儿香吗？”

“美人儿香？”谢风流笑笑，刚才的战斗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两个人的底细，至于另外四名店伙计，真要比起来，只怕连那些长安城南衙的捕快都比不上。

他将酒葫芦收回到了腰际上，手中的新柳也消散无踪。

“美人儿香对你都没有多大的作用，指望对付这小子，你怕不是这些年吃的饭都吃到脑子里去了？”出连扈抬手点在了荼蘼的光头上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下，就在脸上露出了一脸错愕，手中的短匕想要扬起前刺，却还没有出手，就被荼蘼抬手拦下。

谢风流就站在两个人身前，眨眨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好戏一场。

见到好戏没得看了，索性搓搓手，往前一步，靠近到了两个脑袋中间，小声说道：“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情，还请两位快快离去，不要打搅了我师妹的休息。”

“如果吵到了我师妹，她生气了，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谢风流抬手在两个人的肩头拍了拍，力道不大，也仅是让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甚好看。

其后，谢风流叹息一声，双手负后，转身向着客房的方向踱步而去。

出连扈与荼蘼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骇然。

就这小子刚才的肩头轻拍，都将两个人的体内气息打乱成了一团乱麻，这个时候再出手，不仅仅不能占到便宜，多半还会在体内残留暗疾。

这小子的手段，太过于狠毒了。

“走。”出连扈小声说完，就掀起裙摆，将两根短匕收回到了原本所在。

几人走下了阁楼，心中气息还未曾稳定，就有“轰隆”一声从身后传来。

急忙回首翘望，一阵灰尘落下，原来是那之前通往楼阁之上的木梯，已经完全坍塌。

“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了，我不喜欢休息的时候，有外人在场，因为我喜欢梦游，每次梦游，醒来都感觉梦里就是一场罪恶。”谢风流的声音，又从楼上传来。

出连扈往前一步，心中的怨气不能平息，现在再听到这个声音，自然感觉有些气不过。

一个手掌拦在了她的腰际上，将他拦腰抱起，向着客栈大门的方向走去。

荼蘼在客栈大堂内回顾，对着四个店伙计点点头，几个人没有任何等待，就急匆匆地冲出了客栈之外。

“放我下来。”出连扈抬手拍打在了荼蘼的脊背上，见到没什么作用，干脆张口对着他的脊背一口咬下。

“嘶！”荼蘼倒吸了一口凉气，吃痛之下，终于撒开了手掌。

出连扈双脚落地，抬手抓住了荼蘼的领口，就是破口大骂：“你个秃瓢，床上你不行，打架你还不行，再看看刚才，你比谁都跑得快。”

几个伙计站在后头，缩头缩脑，只能当成刚才的话语完全没有听到。

“嘘！”荼蘼眨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小声说道：“扈娘，刚才那小子有猫腻，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没有杀掉咱们？”

“有话就直说。”出连扈眼珠子一转，像是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

刚才的短暂交锋，看似谢风流能够轻松应对，她也能察觉到谢风流的实力，远在他和荼蘼之上。

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总会感觉，将那个小子擒拿，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原因很简单，从消息传出来，到了我们这边，不过才三日。”荼蘼抬起三根手指，抬头与出连荟对望。

“而三天之前，他应当带着很严重的伤势，今夜，他不是不想杀我们，而是杀不掉我们。”

出连扈抬指在下巴上轻轻拂过，她的嘴角又露出了笑意，之后瞳孔放大，有些兴奋地问道：“那咱们现在回去，岂不是……”

荼蘼摇摇头，又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不可轻举妄动，现在他极为警觉，我们回去，肯定又会被他发现。”

“依我看，不如等到日出时分，再行动手。”

他说着将挂在脊背上的斗笠戴在了额头上，又将禅杖收回，举目望向了夜色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