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微薄之礼还请笑纳

石州城内的某个无名小巷，两道人影踉跄前行。

直到眼前再也没有了一丝光泽，就连头顶的星穹光泽都不能照耀而下。从巷外看进去，也再难看到巷内的任何踪影。

谢风流停下了脚步，他依靠在了身侧的墙壁上，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身边搀扶着他的宁艳涵，这个时候才有功夫抬手，轻轻擦拭掉了额头上的汗珠，她抬手抚摸上了谢风流的脸颊，又帮他将汗珠和血迹擦拭干净。

她小声问道：“师兄，刚才……”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她只是从梦中醒来，就看到坐在客房椅子上的谢风流，他的胸襟前方有着鲜红的血迹残痕，触目惊心。

而谢风流抬手，也不过说了一个字：“走。”

而后，二人走出了客栈，是从客栈一侧的窗户上离开的，窗口之外，是一条宽阔的街巷，谢风流说不能在街巷上走，他们便来到了此处。

这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谢风流摇摇头，但这巷子里太暗了，他不确定宁艳涵能不能看清他的动作。

他深呼吸一口之后，才缓缓说道：“让我休息一会儿，日出之后，我们就要尽快出城。”

“好。”宁艳涵心中有着千般疑问，也不好再问出口。她感觉自己太没用了，从到了客栈之后，就一直睡到了刚才。

还把师兄谢风流一个人丢在了一旁，自己开始贪图那一时的欢愉。

此时巷子外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她就坐在了谢风流的身侧，静静聆听师兄谢风流的沉重呼吸。

她的手中握着短剑，短剑扎入到了小巷内的地面深处，她的心情有些压抑。

可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刚才她休息，有师兄为她守候，如今师兄休息，她自然要护住师兄让他可以安心入眠。

起先，她的心中非常紧张，因为不知晓敌人是谁，所以，但凡出现丝毫动静，她都会握紧手中短剑。

不久之后，她开始抱怨师父，不就是去龙虎山吗？为什么要到这石州城来，反倒还徒增了太多危险。

如果有三公子和张先生依旧在此，说不得那些人还不敢随便动手，可现在只有他们……

难道师父是想让所有的敌人，都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

宁艳涵抬头，看着头顶的一片漆黑，没有人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所有的疑问，只能是她在这孤寂之中的自我探寻。

突然，巷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宁艳涵赶忙将目光投了过去，同时将短剑从地面上拔出，等待着那个方向的人影出现。

巷子外的街道上，亮起了一团光泽，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就在巷子入口。

宁艳涵看清楚了那人，只是一个寻常的更夫扮相，手中提着一个灯笼，此时正盯着地面上一片细小物什，细心观察。

灯笼中的光泽有些昏暗，所以更夫干脆蹲在了地面上，静静查看着脚边的痕迹。

“是血迹？”宁艳涵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想，她的眉头皱起，不知道如果被更夫发现了她与师兄谢风流的踪迹，……

“嘿，原来在这里。”更夫嘟囔一声，这也让宁艳涵如临大敌，她一边想着这果然就是坏人，一边已经准备冲出巷外，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了师兄所在。

一只手掌按在了她紧握短剑的手腕上，宁艳涵差点儿惊呼出声，不过她感觉到了贴近在耳侧的气息，那是师兄谢风流身上的味道。

那更夫起身了，在他的手中，捏着一个不知道值多少银钱的玉佩，他系在了腰际上，重新捡起灯笼，开始向着远处走去。

不过他离开之前，目光向着四周望了许久，才肯匆匆而去。

“这里不安全了。”谢风流说完，已经艰难起身。

头顶的星空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两颗星辰，将光泽洒落在了巷子深处，再往前一些，便可以将二人暴露在星光之下。

两个人沿着巷子，又继续前行。

不久后，石州城的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城内的天色也逐渐放亮。

又在不久之后，开始从各个角落出现一道道人影，石州城的夜晚就要离去了。

洪福客栈内，大堂当中一片狼藉，是几个人离开之前就有的模样。荼蘼走到了通往客栈二楼的敞开缺口，抬头望去。

他脚下发力，纵身一跃，出现在了客栈了二楼方向。

往前走了几步后，身后又出现了一道曼妙身躯，出连扈抽出了短匕，紧紧跟随着荼蘼的脚步前行。

四个店伙计，就守在客栈大堂的大门前方，又经过了一夜的发酵，客栈内的腥臭味更重了。

这让他们有些难耐，可万一走出客栈，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出连大人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哪有客栈说是这个时候就开门营业的？

客房内，荼蘼站在窗口前面，他没有开口言语，就那么静静地立着。

身后的出连扈脸色很难看，她终于难以忍耐，走到了荼蘼身后，抬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沉沉拍下：“我之前就说要立马赶回来，你非得等到日出之后，现在好了，人呐？”

“走出了咱们这客栈，那就是三万银钱跑到了别人的衣兜里。”

“苇剑山庄和刀锋门那些人可都在城里，要是把这俩人弄丢了，咱们回去都不好意思跟红颜大人交代。”

“钱的事情是小，红颜大人的吩咐是大。”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上，猛然绽放出了一团焰火。

“刀锋门，在那个方向。”荼蘼揉着后脑勺，指着远处的焰火说道。

“闪开。”出连扈一把将荼蘼推到了一旁，瞳孔微弱，将大半个石州城的局势，尽收眼底。

石州城东门前方的阁楼上下，满满当当有数百人之巨。

这些人中，有一半都背负剑囊，又有另一半，腰际上悬挂横刀。

剑囊中的剑不是道门的道剑，可每一柄剑都是来至于名传大唐的铸剑圣地苇剑山庄。那横刀也不是大唐军方的制式横刀，却每一柄都是杀人的最佳利器。

阁楼不远处的城墙之下，依靠着两道身影。

谢风流就这么靠着城墙，望着天空的西方，他看不到太阳，可心中的希望没有完全掐灭。

在他身侧的宁艳涵，始终握紧手中的短剑，目光注视着阁楼上下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不管谁敢再往前一步，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路，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出现在了众人身前，同样一人佩刀一人负剑。

那两个走出人群的魁梧汉子，对着城墙下的两道身影，微微拱手后分别说道：“苇剑山庄钱林。”

“刀锋门李乐湛。”

钱林回头瞥了李乐湛一眼，不屑撇嘴道：“这里终究是咱们苇剑山庄的地界，不管是谁拿下了这二人，可都要算在咱们苇剑山庄的头上。”

“放你娘的屁。”李乐湛抬手抚上了刀鞘，回头就大骂一句，如果不是今天的苇剑山庄弟子占了大多数，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吩咐手下兄弟，跟这些不知礼数的家伙们分个高下。

“切！”钱林没有理会李乐湛，他抽出了身后的负剑，往前走了几步，目光从宁艳涵的脸上划过：“果然还是国公大人最风流，要不然怎么能舍得出那三万白花花的银钱。”

“不过也少不了弟兄们的，咱们都是糙汉子，不登那所谓高雅，等回到了山庄，有了银钱，要什么样的婆姨没有？”

“记住，要抓活的！”

诸多负剑的苇剑山庄弟子，举剑开始前行。

“师妹，去破开城门。”谢风流抬手拍拍宁艳涵的肩膀，笑着将她推到了城门的方向。

他也往右几步，靠在了城墩之上，抬眼望去，将走上前来的数百名苇剑山庄弟子收入眼帘。

宁艳涵没有犹豫，师兄说要破开城门，自然是已经有了让二人脱身的伎俩。

但她还是回头对着谢风流的方向，小声提醒了一句：“师兄，小心些。”

“嗯。”谢风流摘下了酒葫芦，笑着仰头灌下了一口酒水，之后再去看向那逐渐靠近过来的数百名苇剑山庄弟子，豪气一笑，气概直冲云天。

他的伤势未曾痊愈，但对付这些小喽啰，应当不在话下。

八柄飞剑出鞘，酒葫芦挂回腰间，谢风流凝望当空，对着阴郁的天空说道：“敢问苇剑山庄和刀锋门的弟子，可都是卫狗贼的江湖鹰犬？”

“既然是江湖名门大派，却自甘堕为他人爪牙，这若是在江湖上传开，门派的百年根基，岂不毁于一旦？”

话音落下，他笑着望向了钱林和李乐湛的方向，他抬手捏起剑指，遥遥相望。

“不知二位可曾听闻，那帝都城一日，卫狗贼连狗头不敢探出，今日，二位可能挡下我一剑之威？”

“费什么话？”钱林怒吼一声，振臂一挥，又大声训斥道：“快快拿下！”

那些苇剑山庄的弟子们，听到了钱林的催促，自然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脚下的步伐加快，用更快的速度，将谢风流包围在了人群之间。

“嘿嘿！”谢风流笑了，他的剑指动了。

悬挂在他头顶的八柄飞剑当中，便有一柄出列，划过了数百名苇剑山庄弟子的头顶，向着那钱林的方向逼近而去。

“微薄之礼，还请笑纳！”

“拦下，快拦下！”

“保护庄主！”

数名苇剑山庄弟子，折身守在了钱林身前。

钱林抬手将这些不争气的弟子推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笑意，扬剑指向了那飞剑所来的方向：“区区一枚飞剑，还不至于让我钱林怯懦。”

“看什么，拿下那小子，以后就是……”

钱林的喉结突然涌动，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珠，那飞剑临近，他才感觉到其上的气势，想要大放厥词，却连一点儿底气都没了。

可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就这么转身就逃，那不是羞煞了他这庄主的身份？

还有刚才的豪言壮语，可就回荡在耳侧。

他只能扬起手中长剑，当着众多弟子的面，让他们瞧瞧，自己这庄主当得并非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