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还有一剑

当空之上，那飞剑破空声如同蝉鸣，不单单刺耳，还会让人心中平添几分躁意。

飞剑锋刃上，寒芒毕露，只需弹指近至十余尺。

飞剑尚远，撕裂空气的嗡鸣之声，可早就刺穿了在场众人的耳际。就连飞剑周边的空气，都有了一两分肃杀之意。

犹是对于钱林而言，感受更为真切，他举剑斜指天穹，心中的紧迫感越来越是强烈。

剑啸声临近，钱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步之后，脸色阴沉，早就没有之前的轻蔑。有人说，不知山高，原是身在山中。那眼前这肃穆，为何本身却感受如此之热烈。

他的脸色愈显狰狞丑陋，飞剑的气势也就愈加高涨。

下一个眨眼间，飞剑就要与钱林高举的长剑对撞，他不能再退，再退后一步，他在众多苇剑山庄弟子心中的高大形象，就将彻底土崩瓦解。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保持应有的冷静与清醒。

不过是一个雌口小儿的小把戏，他混迹江湖十余年，什么样的大阵仗没有见过，区区一柄飞剑，当真就能将他呵退？

钱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自信，他不信这一剑能让他身死道销，永世沉沦。

更何况他已然举剑证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不能轻易改变。

“苇剑一！”钱林口中怒吼一声，一瞬间手中长剑之上，满是他的剑意。

正如他所想那般，他能在江湖横行十余年，还是苇剑山庄的庄主，肯定不能是浪得虚名。

他今天就要用苇剑山庄的基础剑术，让这些江湖后辈，学会如何尊重江湖长辈，也让那些门下弟子瞧瞧，苇剑山庄的基础剑术，并不逊色于任何名门大派的传世绝学。

手中长剑上因为力道过于刚猛，已经开始剧烈颤动。

那飞剑此时只有一掌的距离，就将撞在他手中的长剑锋芒之上。

钱林的目光收回，忍不住望向了那城墩之下的年轻人，他想在这个时候，看看那个小子，是不是早就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目光所及，他能收入眼帘之内的，唯有谢风流的笑意。

他当然有些生气，不过此时最好的表达，就是将那凌空一剑破于手中长剑之下。

一次对望又回眸，这原本名为悲蝉的飞剑，就以滔滔江水之势，拍击在了钱林手中的长剑寒芒之上。

一个对撞，剑芒交错，钱林的瞳孔放大，眉头转而紧锁。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眸，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一个江湖晚辈的一柄飞剑罢了，怎么能破开他修习了数十年的苇剑山庄基础剑术。

不仅仅是破开，还将他手中的长剑，也直接撕裂，是从长剑最锋利的剑锋，蔓延向了整个剑脊。

一条条裂纹就好似旱季干裂的地面，让人只能感觉到丑陋，又或是不忍直视，触目惊心。

“咔嚓！”钱林手中的长剑直接被撕裂成为了齑粉，随着这尚且凄凉的晨风，化成了钱林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凄惨经历。

悲蝉并未就此停歇，它依旧往前，直到那虹光从钱林胸前透体而过，又深深扎入到了钱林身后的地面深处。

“啊！”直到悲蝉消散，整个东门阁楼上下，再也听不到了尖锐蝉鸣，钱林的喉结才涌出了最后的嘶鸣。

众多苇剑山庄弟子，听到了庄主嘶鸣之中的孤寂，纷纷回首，望向了原本钱林所在的方向。

他们的目光所见，恰巧就是钱林身躯沉沉落地，溅起这街巷上未曾来得及清理的些微尘埃那一刻。

苇剑山庄的庄主，被谢风流当着数百名苇剑山庄弟子的面，直接斩杀。

那些苇剑山庄弟子，还不来不及惶恐，刀锋门的门主李乐湛就在人群当中露出了脑袋。

他的声音响彻在了这如今悲凉的城门阁楼上下：“莫慌张，那小子决然不能刺出如此威力的第二剑，拿下他们，就是三万两真金白银，更是为钱老兄复仇。不管是苇剑山庄还是刀锋门的弟子，都理应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他的话音落下，眼眸收缩，如同毒蛇注视着猎物，静静等待着这些弟子们接下来的举动。

对方再强，形单影只，不过寥寥一人，他们可是有数百之众，就此形成溃散之势，那往后他们在江湖之上，将只配沦为一番笑谈。

正如他所言，他不信谢风流还能刺出一剑。

若是那一剑真的到来，他不接下，转身就逃总还是能逃得掉。落魄是落魄了一些，好歹比丢掉性命要强。

目光又划过了那不远处地面上的钱林尸体，这个老朋友，真的是用自己的性命，给了他一个最好的忠告。

最终，他抬手扶在了腰际刀鞘上，轻轻拍打，眼眸也与那远处的小子对望在了一起。

谢风流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的表情是凝滞的，不是他不想露出痛苦之色，完全是因为变换表情，会牵动伤口，那种钻心般的刺痛感，感受一次之后，谁还想再来尝试第二次？

还别说，如今的这幅表情，极具迷惑力，不管是谁看来，总能认为他依旧有恃无恐。

他贴在城墙上的手臂颤抖，可眼前的局势，让他不能就此收场。

原本心中盘算的好，只要是当着这众多弟子的面，不管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拼尽最后的气数，直接诛杀那废话最多的钱林。

这杀鸡儆猴的把戏，他就不信这些弟子心中不生怯懦之意。

只要这些人退去，他的目地就算达到了。

可没想到，一个钱林倒下，又站出来一个李乐湛，他也不是没想到这种结果，只可惜他没有后路能选。

身后紧靠的是城墙，体内的气息也只够一剑之威。

那些苇剑山庄弟子的眼中，都露出了仇视的目光，毕竟刚才身死的是他们的庄主，如若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势完整状态，这些人哪个敢露出自己的凶狠獠牙。

他艰难地举起只手，将嘴里的新鲜血迹吞咽而下，舌尖上传来的痛觉，让他的精神一震。

那只手又捏起了剑指，头顶尚存的七柄飞剑当中，自有一柄翘首以盼，在众多苇剑山庄和刀锋门弟子的目光注视下，向着那人群的后方刺去。

“他……还有一剑！”当即有人惊讶道。

那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能够直视谢风流的苇剑山庄弟子，这一次干脆扭头，四散向了阁楼内外的各个角落。

数百尺开外，李乐湛的喉结涌动，他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渍。

这个小子，当真就还留着一剑呐？这是想要他的命？

他不敢多想，果断抽出腰际横刀，将身后的两个刀锋门弟子推开，大声训斥道：“不想死的，就尽快让开！”

当然没有人会选择去走上那不归的道路，人世再苍凉，也终究还有些乐趣，命若是没了，就他们前半辈子干下的那些勾当，死后下地狱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飞剑又破空而来，有李乐湛夹着尾巴奔逃。

谢风流的牙齿紧咬，嘴角的血迹渗出，也不管不顾。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李乐湛也斩杀，只要是让这些弟子群龙无首，就只能是乌合之众。

剩下那些人中，没有任何一人能有大境界的修为，接下来的收场，就算是交到师妹宁艳涵的手中，也能美其名曰是做历练。

李乐湛嘴里不停喘着粗气，这都跑出多远了，这飞剑怎么还跟在后头。

而且还越来越近，他每一次回头，都能感觉到凉意划过了咽喉，仿佛下一刻，他就将陨落在这石州城的破落地界上。

他可是算过命的，自己是大富大贵之身，能长命百岁，总不能是算命的龟儿子骗他的吧！

“还不去拿下那小子。”李乐湛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抹灵光，想要将身后这飞剑拦下，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让飞剑的操控者被直接控制在城门之下。

他才刚刚回头，眼中就出现了一团漆黑，下一刻，他的身躯重重撞在了临街的墙壁之上。

抬手揉了揉脑袋，李乐湛才意识到了此时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挣扎起身，一股凉意便让他的后背冷汗直流。

就在他的余光注视下，飞剑重重落地，是划着他的脚后跟刺入到了地面深处。

他的脸上还有震惊，心中却乐开了花，算命先生说的肯定没有错。

他扶着墙壁起身，看向了谢风流所在的城门之下，距离很远，所以眯着眼睛打量，也只是能看到城门下的那一道道身影。

李乐湛咧嘴一笑，抬手将额头上的最新渗出的汗珠擦拭干净，横刀归鞘，他大摇大摆地向着阁楼前方走去。

他还活着，就是要向在场的所有弟子证明，那个小子不过是强弩之末。

只要他们这些人，不松懈倦怠，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三万两白银轻轻松松的装到了腰包里。

阁楼下的一道道人影从暗中走出，有苇剑山庄的弟子，更有刀锋门的弟子。

李乐湛的手指不停在刀鞘上敲动，他的表情很庄重，他要在下一刻，再好好笑个痛快。如今这城门下的二人，尚没有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前，千万不能高兴的太早。

谢风流身前的那些飞剑，早就黯然收场，此时空空如也，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依仗。

他的眼眸都不能完全睁开了，但他还有气息，手指还能动，开口也还能言语。

只要是如此，他就没有放弃的道理，这关系到了可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师妹宁艳涵的性命。

如果只是他，也还倒罢了。他起码跟那宰相府的千金，雁门军的大统领有过一场荒诞的婚事，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对这起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

宁艳涵这个丫头，可连情情爱爱是个什么东西，还没有琢磨清晰。

“嘭！”就在他做好了最后打算的时刻，城门前头传来了一声巨响。

宁艳涵手执短剑，快速冲到了谢风流的身前，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她举起了短剑，望向了渐渐走上来的诸多苇剑山庄和刀锋门弟子。

“国公大人说要活的！”李乐湛又走出了人群，这个时候还不动手，这些人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

“阮二、郑三、杨四！”

李乐湛的身后，走出了三名刀锋门弟子，这三人多半就是李乐湛养在刀锋门的亲信。

三人没有言语，提着手中兵器，向着城门前方飞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