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摆摊试炼

夜幕已经降临，看着漫天的灯火和人来人往，余仔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孤独感，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因为重生后的世界里，他孤身一人的缘故吧。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相对于前世那个996的社畜，整天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活着，这一世尽管仍然身无长物，但余仔觉得自己的骨子里多了一种东西。

“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两块钱你啥也买不到！全场三块！全场三块！”

大老远就听到步行街的地摊上，有一个喇叭正卖力地吆喝着。余仔听了前半句以为是个两元店，结果后面画风一转，变成了三元店，不禁好笑。这里的浓浓的烟火气，让余仔一扫先前的惆怅，立马感到一种亲切向自己包裹而来。

余仔已经看到了卖地瓜的小伙子，他把算命的行头挂在肩上，径直朝着烤炉走去。

“哥，我来入伙了！”走到近处后，余仔嚷了一声。

小伙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余仔。也难怪他会认不出来，此时的余仔戴着副墨镜，脸上涂了些烟灰，嘴上还沾了缕长长的胡子，像个三四十岁的大叔，颇有江湖气息。

余仔拉下了墨镜，冲小伙子得意地一笑，“哥，是我，昨天你赏地瓜吃的那个。”

小伙子恍然大悟，这才认出是昨天那个落魄少年，马上眯了眼笑起来，但紧接着又更加疑惑了，“小兄弟，你这身行头来干啥？不会也是来摆摊的吧？”

“哥，你真有眼光！我是来摆摊算命的，这开张的生意就拜托给你了，本半仙儿帮你免费算上一卦！”余仔说完就去拉小伙子的胳膊，有模有样地看起了手相。

小伙子有些哭笑不得，“别闹了，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一般人可做不了…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做点正经买卖，虽然来钱慢一些，但总归心里踏实。”

余仔不管不顾，开始胡诌起来，“哥，你这些年不是很顺？”

“你怎么知道？”

“至今还单身？”

“你怎么知道？”

“表白被拒了？”

“你…你怎么知道？”

“然后被发了好人牌？”

“...你…你怎么知道？”

“然后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被喜欢？”

“你怎么知道？！”

“想知道原因？假如我是你表白的女神，如果我说因为你这样的好人不懂情趣，你会怎么说？”

“我怎么不懂情趣了，你给我解释清楚。”

“你晚上到我家，我再慢慢解释给你解释。”

“不行，晚上还要加班，我现在就要听你解释。”

余仔嘿嘿地笑起来，摊了摊手，“这下明白了没？哥，我是不是可以给人算命？”

小伙子呆了呆，慢慢回过味儿来，挠了挠头道，“小兄弟，哦不，应该叫你哥才对，你说我这样还有救吗？…”

余仔明白对方还沉浸在单身的伤感中，调侃道，“不算病入膏肓，还有得救。不过这替人算命嘛，属于泄露天机，会遭天谴的，所以也不能说得太多，得慢慢来…”

小伙子见余仔盯着烤炉上的地瓜，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哥，你下半生的地瓜都包在我身上了，只要能终结我这万年单身狗的命！”

“呸，呸！狗命也是命，怎么能草菅狗命？得了，咱俩相聚是缘，也别哥来哥去的叫着了，我叫余不为，你可以叫我余仔，感谢你昨天仗义相助！”余仔收起了先前的玩笑，伸出了右手。

小伙子赶紧在围裙上蹭了两下，然后和余仔握在了一起，“我叫张亮，叫我亮子就可以了。”

两人这才正式认识对方，余仔直觉张亮是个老实人，而张亮对余仔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时间两人心情都不错。

余仔瞅了瞅旁边的摊位问道，“昨天那个卖手机的呢？今天怎么没来，挪地方了吗？”

张亮也看了一眼空着的摊位，摇了摇头道，“你说小辉啊，挺不错的人，可惜走了歪门邪道，他地摊上的手机是从商场偷来的，昨天你走了后，有警察过来把他带走了。偷了那么多手机，这下摊上大事咯…”

听说了卖手机的遭遇，余仔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这次没有再想着把手机还回去，反正横竖都是赃物。

余仔想了想后说道，“那我就在这儿置个摊位吧，往后还请亮子哥多多关照！”

张亮求之不得，刚好有个相熟的人可以聊聊天，大晚上的摆个摊也挺无聊的。

然后烤炉旁边就多了另一道风景，“猜你心中忧，解你胸中愁。”

这余半仙儿的算命摊位，就算支了起来。

哎，你还别说，余仔的行头一摆，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青衫墨镜，山羊胡子，目视前方，犹若无物。

一开始，路过的人会好奇地看上几眼，随后就走开了。但步行街人流量大，不到五分钟就有鱼儿上钩了。哦不，是顾客上门了。

人群中一个胖仔艰难地挪动着，尽管周围的人都在有意地避让着他，唯恐被他那庞大的身躯给蹭着了，会招架不住。

胖仔无意中瞅见了算命的摊位，驻足看了一会儿，然后好奇地凑上前来，“大仙，你真的什么都可以算？”

余仔不动声色，顿了顿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兄台且放心，二十一卦，包解百忧。”

胖仔略一犹豫后就掏了钱，二十块也不是什么大钱，“大仙，你给我解解，为什么我活得这么难？怎样才能让我开心起来？”

余仔微微一叹道，“年轻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对现状感到不满，经常会觉得自己丑、穷、衰，但请你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嗯，慢慢地，你就会觉得自己好丑、好穷、好衰。”

胖仔和一旁的张亮都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完后才发现什么地方不对，这完全是在抖机灵啊，并没有解答刚才提出的问题。

胖仔忍住笑问道，“大仙，你这不是算命吧，你是来讲段子的吧？！”

余仔不紧不慢地回道，“猜你心中忧，解你胸中愁，兄台刚才一笑，本半仙儿可有食言？”

胖仔顿时一脸黑线，知道自己上了当，但面对这人的歪理，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恨恨地丢下一句“骗子！”，然后吐了口唾沫准备离开。

余仔看他起身艰难的样子，上前帮忙扶了一把，结果被对方一手甩开，冷哼一声，又走向了人群，然后人群又开始躲闪。

“余仔，你这是一锤子买卖，不是长久之计啊！”张亮见状好心劝道。

余半仙儿摇摇头，“非也非也，卜卦之事本就机缘巧合，哪有两锤子、三锤子的？要很多锤子的那叫拍卖。”

张亮又被逗乐了，不过暂时顾不上去接余仔的话，因为有一家三口上前买地瓜了。

余仔的手机来了新消息，“你与冯硕的友善度降低40，明天将带来0.04元的收益。”

看来刚才那胖仔名字叫冯硕，倒是人如其名。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学习怎么不积极点？看看隔壁老王家的王思睿，你要是能像人家孩子一样每回考第一，你就是想摘星星捞月亮，我也满足你！”

一位爸爸正在训斥旁边的小子，那小子一脸委屈地望着妈妈，妈妈摇了摇头，还是掏钱买了份烤地瓜。

余仔冲那位父亲翻了翻白眼，虽然借助墨镜的遮挡，对方看不见。余仔向来鄙视这样的父母，孩子的出身不是你们给的？基因不是你们给的？家庭环境不是你们给的？父母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把全部的精力用来鞭策孩子，到底是孩子无能还是家长无能？

不过腹诽归腹诽，余仔也不会真得当面批评，毕竟那可是潜在客户呀，毕竟客户就是上帝呀，咱得讲究方法，注意态度！

买完地瓜后，那位爸爸又看到了摆摊的余半仙，想了想后拉着孩子上前说道，“帮我算算这孩子以后有没有出息，怎么老王家的孩子就这么厉害。”

“二十。”余仔干脆的说道，现在可是卖方市场。

那位爸爸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钱扔在了余仔的跟前，真有一副自己是上帝的赶脚。

余仔也懒得和他计较，将钱塞进了口袋里，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王家的孩子厉害是有原因的，因为老王家是别人家的孩子。”

那位爸爸哈哈笑了起来，虽然知道这个算命的是在胡扯，但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特，往往见不得别人好，类似于仇富心理，总希望比自己好的人倒霉才心理平衡。

一旁的妈妈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只有那个啃地瓜的小子，莫名其妙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知道他们在乐什么。

那位爸爸笑过后追问道，“那你倒是算算我家孩子有没有出息？”

余半仙用手遮住了嘴，故作神秘道，“令郎将来能否成大器，取决于他父母呀，如果父母能改变，令郎也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那位爸爸一脸怒色，恶狠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这小子不是我亲生的吗？”一旁的妈妈也有些愠怒地涨红了脸。

余半仙摇摇头，语气轻松地回道，“兄台误会了，你家小子与兄台如此神似，那是亲得不能再亲了。我说父母能改变的意思是，父母应该改变自己的教育观念，尊重并陪伴孩子的成长，而不是将孩子变成弥补父母自身遗憾的工具。”

那位爸爸还是不服气，觉得自己上了当，准备继续纠缠下去，结果被一旁的妈妈给拉住了，她冲余半仙抱歉地一笑，然后连说带劝把自家男人给拽走了。那小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余半仙的话，也冲余半仙笑了笑，然后跟着父母离开了。

等那一家人走远后，张亮正想损一损余仔，靠耍嘴皮子就把钱忽悠过来了，结果人家余仔又来了客人，不禁暗自感叹，这个世道只有靠忽悠才有出路啊。

一位年近三十的青年出现在了摊前，着装干练，应该是有体面工作的人。余半仙只瞅了一眼，就将对方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开始准备起来。

青年戴着无框眼镜，外表斯文，但紧缩的眉头说明他有着难解的心事，正迟疑着要不要算上一卦。

“猜你心中忧，解你胸中愁。这位兄台，不如算上一卦？”余半仙已经开始拉客了，他暂时还没有大师需要端着的觉悟，毕竟赚钱才是最要紧的呀。

青年听到有人朝自己说话，眉头略微舒展，有些好奇地走到近前问道，“大师认为我有什么忧愁？”

余半仙悠悠回道，“兄台伫立于人群，胸中似有不平之气，当是因为不得志吧？”

青年笑了笑，虽然被对方给说中了，但他绝不相信用的是卜卦之术。不过既然能猜中，说明对方也是个人才，不如随便聊聊好了，就当个解闷的树洞。

“大师果然卦术了得，那再请大师帮我解解不得志的愁闷吧！”青年看破而没有说破，还恭维了余半仙一番。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兄台的这个果，又因何而起呢？”余半仙开始进入状态了。

青年想了想，反正和这个算命先生也不认识，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也没关系，于是说道，“大师，你也看出了我的不得志，实话对你说，确实如此。我刚开始进入公司的时候，领导特别器重我，把各种事情都交给我做，说是要重点培养我。一开始，我确实认真完成每项任务，尽管又苦又累，但我相信领导的话。可是后来，身边的同事一个个都升了上去，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找了领导，结果领导却说我还需要继续锻炼，我实在是理解不了啊！”

余半仙微微咧了咧嘴，他对这个问题太有发言权了，前世他也是这般经历，所以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升迁的那几个同事，与领导的关系是不是比你好？”

青年点了点头，情绪激动了起来，“可是领导也不能这样啊，说话不算数，这样怎么还会有领导的权威？”

余半仙摇摇头，“领导的权威在于他管着你的位子，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再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厨师，对鸡鸭鹅说，今天咱们讲皿煮，你们是想被清蒸还是被红烧，鸡鸭鹅说它们想活命，结果厨师笑了，说它们一开口就跑题了。所以，谎言可以重复，无耻没有限度。”

青年若有所悟，“大师，你说的是对的，可能是我自己当局者迷吧，谢谢你！”说完就掏出了五十块钱递了过去，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