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梦

时光荏苒，转瞬便是一甲子白驹过隙。

当我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当我重游当年到过的每一个角落，一幕幕缩影浮现，我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像风吹沙散一样，消弭在时间长河里。

回到临时住处，生疏地冲了一壶铁观音，双手附在键盘上的一瞬间，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惊涛骇浪，将我彻底淹没……

故事还要从97年说起，那个时候我19岁，严重偏科的情况下，暑假高中毕业就没再继续读书了。

十九岁的年纪，正是一身傲骨血气方刚的性子，不愿听我老爹的安排去读什么职专，借着家里做山货生意的东风，一头扎进龙脊山。

也不知道是我财运亨通还是怎么，大半年下来还真让我闯出了些门道，谈不上发家致富，小生意做得也算有模有样。

眼瞅着97年年关将至，精品山货的价格也初露峥嵘开始一路走高，恰好我的一个老顾客张嘴下了大单，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蹬着自行车顺着小路进了山。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上几分，饶是穿着厚重的棉袄，一路上山风凛冽还是把我冻得够呛。

身上冷着，思维反倒是越加清晰起来，一想起自个贪图价钱满口应承下来的大单子，我这忍不住哎呦一声，肠子都悔青了。

要说下单的这位老顾客，那的确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在我们市里生意做得很大，方方面面需要打点对精品山货的需求那可谓是有多少吃多少，只看质量从不问价。

可问题在于，这位爷儿要的东西忒稀奇了点！什么十对野鸭十对野鸡，全须全尾的上年份山参，二十斤林蛙油，二十副鲜鹿茸，只要顶花带刺呲呲冒血的那种！

前边那些啥都好说，偌大的龙脊山里十好几个大小山村，这一年跑下来我也算是跟这帮子村民混熟了，我知道业绩野鸭林蛙油野山参之类的东西，在他们手里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问题就在这最后的二十副鲜鹿茸身上！要知道野生的梅花鹿是春天那啥，隔年春天下崽，这大冬天的干鹿茸村民手里肯定有不少，我上哪儿给找鲜鹿茸去啊？

就这样，一边顶着上坡猛蹬自行车，我这心里一路上骂自个儿太贪心，生怕这买卖黄了答应的干脆，这会儿犯难了吧？

这位要货的老顾客可不是简单人儿，97年这会儿能做建筑买卖发家的主儿，各位想想能使什么善茬儿？

万一我实在弄不来鲜鹿茸人家怪罪下来，说句实在话我可不认为老爹的那几分薄面有啥大用！

可我这思来想去也实在没招，索性一发狠先甭管这些个了，我把别的东西弄齐活儿，鲜鹿茸弄不到我就瞅瞅弄点别的呗，比如说大年份的野山参，亦或者精品灵芝之类的稀罕物，到时候老顾客责怪起来也有得解释不是？

就这么琢磨的功夫，我拐过一个岔道前边就是山村的入村小桥了。

要说这些个山里人啊，那日子过得也是挺老惨，蜿蜒漫长的十几公里山路，阻塞了山村的经济发展。这些个老实巴交的村民除了平日里打点果树养些菌类贩卖之外，唯一来钱快点的买卖也就是进山找山货了。

可偏偏有些个同行不讲究，为了压价可谓是手段倍出毫无底线，在这种情况下村民们对山货品相的保存经验日益丰富，到头来反倒是便宜了我这个只做精品的初手儿。

这一年下来，附近村里人基本都认得我，都知道东西够好我从不压价，所以平日里收山货的进村他们只会卖些普通成色的玩意儿，真正的好东西那都留着等我来呢！

也正是如此，我这前脚刚进村，找到平日里几个出货多的老大哥，把需求那么一报。没过多久除了鲜鹿茸之外，数量只多不少，质量只高不低的摆在了我面前。

按照规矩挨个儿检查定价，然后一手拿货一手给钱，完事儿把东西往固定在自行车后边的皮箱子里一装，这个村子的尖货儿算是一网打尽。

附近几个大村子转了一遍下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山参灵芝啥的我收了不老少，可是能用来跟鲜鹿茸做置换的尖货儿还真没有！

眼瞅着时间还早，我就寻思赶紧往龙脊山深处走走，去那几个平日里没啥人肯去的小山村瞅瞅，指不定能来点惊喜。

“老康家二娃啊，你说你是想找能比鲜鹿茸还稀罕的尖货儿是吧？”一个抽着旱烟锅的老爷子见我要走，磕了磕烟锅抬头喊我，“老汉我多句嘴，背山小刘庄的刘老三上个月套了个人参娃娃，事儿我跟你说了，能不能买回来看你自个儿的喽！”

嘶？我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人参娃娃指的是人形的人参！这玩意儿你甭管什么年代，那都是一顶一的宝贝疙瘩！也就是放在改革开放后的新中国，这要是以前的封建王朝时代，消息稍有走漏人参娃娃的得主那可就是血光之灾了！

“老爷子，谢谢您了！我这就过去看看，真要是成了回头我给你带几斤烧酒泡药！”我跟老爷子道了谢，抬腿就朝背山小刘庄去。

这个刘老三我多少有那么点印象，主要是他家孩子挺淘的，而且婆娘长得很漂亮……

等我赶到小刘庄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轻车熟路停在刘老三家的木栅栏门口，我冲这里边喊了几嗓子，很快刘老三婆娘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呦？这不是小康老板么？这是闻到味儿了？”刘老三婆娘贼兮兮的冲我笑着，动作麻利的拉开了栅栏门。

“孩儿他爹，康老板来了，你别瞎忙活赶紧出来招呼！”

我这刚进院子，刘老三婆娘就冲着里屋嚷嚷起来。

刘老三耷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整的我不是上门收山货的，反倒成了欠债的似的。

“我说三哥，你这是个啥表情？我来给你送钱，你还不开心了？”我一边打趣问他，一边左右扭头观瞧，“咦？你家那俩小子呢？没在家啊？”

“呸！你是来坑钱的吧！”刘老三冷哼了一嗓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冲着人参娃娃来的，那东西我不卖！”

啥？不卖？我当时愣了一下，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谁说这山里人老实的？眼前刘老三不就挺精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