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儿子，你叫啥

一把长刀，黑墨如漆的刀身，靠近锋刃处，闪现如纤毫的牛毛细纹，银亮如雪。

刀柄并没有太多装饰，用细细的黑色丝线以蝴蝶纹状来回缠绕，也没有镶嵌任何宝石。

整把刀若未拔出鞘，显得那么朴实无华，任谁也未料想到，当对手拔刀的瞬间，如惊鸿一瞥般的让人惊艳它的美。

然而自己并未来得及细细欣赏，只觉得肚腹一凉，他举刀的手还未曾反应，一切已结束。

实在是太快了，他诧异的看向了对手那把刀，它还在鞘中，似乎从未拔出过。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中刀，刚才不过是幻象，他低头确认了下，伤口自肋间，斜切而过。

他惊异，怎么自己没事？心中还在暗自庆幸，然而冰冷残酷的一幕还是显现了。

血这时才如同溃堤的洪水，涌了出来，他整个人一下栽倒在桥下，扑通一声，落入冰冷的水中。

从水下向上看，高大的对手如鹤而立，站在桥上纹丝不动，渐渐眼前的河水被血所染。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不久，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被一丝丝抽尽，入骨的冰寒正在逐渐侵袭全身。

不，我还不想这样，他心中在呐喊，挣扎，尽管他万分不情愿，可也阻止不住生命在流逝。

那一刻他感到彻骨的冰寒，似乎他正在掉入一个无尽绝望的黑洞，四下无依无靠，无处攀爬。

他只好拼命的四处徒劳的抓挠，可是每一次都抓空，他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他啊！

他不想死，他不想永坠无尽的黑暗中，此时终于有只手被他抓住，可是那只手竟要甩开他。

他能放过吗？好比快要溺水而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拼了老命死死扣住。

“哎呦，哎呀，疼，疼，放开！快放开！”

老乞丐拼命的甩脱了他的手，狠狠一脚，不小心，踹在他伤腿上，疼得他一个激灵，醒了。

他霍得一下站了起来，狂风在耳边呼啸，原来半夜，北风就把挡风的烂草席，破被子刮跑了。

他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自己浑身出了一头冷汗，他咽了口唾沫，使劲掐了下大腿，好疼，原来是做梦。

这个梦他觉得好真，他甚至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肚腹，放下心来，长出了口气。

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受伤，甚至咕噜咕噜叫了几声，看来自己多虑了，五脏庙没事，它只觉得饿了。

好饿，前心贴后心那种饿，如果面前的石头能吃，他一定把它吞下去。

咦，老乞丐呢？我爸爸呢？

“哎哟，啧啧啧，哎呀！”

老乞丐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不定有多伤心，那神情让老虎见了都不免难过，掉几滴同情泪。

“爹，你怎么了？”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老乞丐疼得直嘬牙花，他那一脸无辜的样儿让老乞丐见了就发狠。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见你发癔症，到处乱喊乱抓，一摸你，你全身是汗，和水洗了一般，怕你着凉，寻思着给你盖张草席！”

老乞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看面前这只伤手，不禁心中来气，昨个，这小家伙就差点掰折这只右手的手腕，上面的指印还未消退，今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接着说道:“哪曾想被你抓住这只伤手，哎哟，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差点疼死我！”

果然，老乞丐的这只右手目测是快要废了，几道新添的掐痕分外明显，又紫又黑。

看见自己新认识的爸爸，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立时觉得好温暖，不过，精神抚慰虽重要，也得解决吃饭问题。

“爹，我饿了！”

老乞丐白毛了他一眼，骂道:“我更饿，你爹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只大黄狗，叼着一根已然枯白的猪骨头，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引得他羡慕嫉妒恨，两眼直直看着那根上面已没了一丝肉的骨头，心想，人要能像狗一样多好，一根骨头解决吃饭问题。

老乞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鄙视道:“你别羡慕阿黄，那根骨头，它已舔了三月了，比我还惨！”

原来这狗叫阿黄，可是他心想，狗可以啃骨头，人总得吃饭吧！

“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咱有吃的吗？我实在是饿了！”

“没有！”

老乞丐回答得干脆利落，让他心生绝望，好在他紧跟的一句话安慰了他。

“今儿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城西马大善人家每逢这日子，会开粥棚，布施些馒头，咱爷俩得早点儿去，去晚了，毛都不剩一根！”

他一听这话，一骨碌起了身，说道:“爹，那咱还等啥，快走吧！”

“等一下，你瞧你那衣冠不整邋遢样儿，人家那马大小姐一看你形象不佳，立即把你撵最后面，重新挂号排队去！”

他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似乎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破”，上衣从里到外，破，裤子，破，鞋子好些，还剩了个鞋帮。

他实在不清楚，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捯饬，再看看那老乞丐似乎比他也强不到哪去。

“爹！咱这样，还有必要打扮吗？”

老乞丐正啐了一口唾沫，吐在手心里，抺匀，涂抹在自己眼前两根不大听话的长毛，那么一抿，贴在了一张浮肿，胖大的脸上。

只见他自我陶醉道:“别介，你不知道，那马家大小姐，人长得，那叫一个俊，白生生的脸，别提多带劲了！”

说罢，老乞丐眼中充满了希冀的神色，可他转过头来一看新认的儿子，一脸脏污，蓬头垢面，顿觉有失身份。

“你这样可不行！来，爹，给你打扮打扮！”

老乞丐又吐了一口唾液擦在手心中，向他一招手，他抗拒得向后退，大声说道:“爹，这个我有，我自个儿来！”

老乞丐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你的不行，没我的粘，过来！”

老乞丐不由分说，扑在他身上，一声惨叫后，他被梳理了和老乞丐同款发型。

“对了，儿子，你叫啥名儿？”

老乞丐为了一会儿在一大群人中，呼叫他，想起了这个深奥的问题，可回应他的是，那小子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好吧，为了方便一会儿抢馒头，我就叫你李窝头吧，我姓李，你又是我拿三窝头换的！”

李窝头听了他的新名字后，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爹，咱现在去抢馒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