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京师噩耗

第六章 京师噩耗

天启六年的京师，五月初六的早上，旭日初升，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薄薄的云……

对大明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尽管关外的鞑子和建奴总是不消停，关内自然灾害连连，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日子还是要接着过的。王恭厂内，和往日一样搬运火药的汉子忙着手中活计，赤着上身的他浑身是汗。

廊檐下管事的老吏，扯下腰间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摸了摸腰间的水壶，发现已经空了，看到身边男子。便唤道：“吴二，取些水来。”语气柔和中带着一丝不容人反对的威严。

名叫吴二的男子默默接过水壶，走到院中一口水井，正要打水。忽然一阵狂风突起，有沙子吹进吴二的眼中，他连忙揉起眼睛。老吏眯着眼，环顾四周，隐约中忽然看见竟然风中夹带一条火光，眼中瞳孔骤然猛缩。吴二也看到了，火药库中的药坛子全部引燃，爆炸骤然响起，狂暴的气浪直接将他推到，倒栽进了水井之中。

时间回到爆炸之前，五月的京师，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人们一如既往地在街上来往，做生意的，闲逛的，乞讨的，回家的，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茶楼上，闲聊的人们会边喝茶边小声讨论着什么。大约也是些国事，家事，奇闻趣事罢了。

“唉，这辽东那边总算打了场胜仗，宁远大捷还真是多亏了这什么红夷大炮，这每炮所中可糜烂数里啊，啧啧啧，要是每坐城上都安上十来门，就不怕这建奴来犯啦。”

“切！什么大捷，也没见建奴死几个人！只是保住城池不失而已。这觉华岛上的人都被建奴杀绝了，好几万人呐，这怎么说？到是这火炮犀利不假，可那也得要银子不是，朝廷怕是没多少银子！”

“哼，这上面没银子，就知道从我等升斗小民身上盘剥搜刮！还是江南那帮人够狠，苏州那边竟然拥入官衙，把旗尉活活打死……

“唉！孔兄，这是京师，禁言呐！”

某一刻，有抬头看天的人赫然看见飙光一道，内有大光，继而大震一声，裂逾急霆，一道烟云直上，烟尘障空，白昼晦冥，一股强烈的未知物从京城西南宣武门附近的王恭厂方向快速扩展。本来热闹非凡的京师顿时为之一顿，人们纷纷停下眼下的事情，向爆炸声的方向望去，惊愕的脸孔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一团蘑菇状的怪云直冲苍穹，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阁楼上眺望的人群赫然发现，一股疾风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着他们横扫而来。所到之处房屋化为废墟、空中似乎还有人畜翻飞。恐惧随之而来，不知谁发了一声凄厉的叫喊，所有人都在狂奔。

下一刻，死神徒然来临，巨浪推倒了一切，又将一切卷上天空，人们身上的衣物被撕碎，口鼻流血。紫禁城外正在修缮围墙的两千多工匠尽皆跌下脚手架摔死。

天启皇帝端坐在乾清宫东暖阁内，正在慢条斯理享受着他的早餐，内侍们站在一边伺候。忽然之间，一声撕天裂地的巨响骤然爆发，皇帝面前的御案竟然被震翻在地，地面和整座宫殿都随之剧烈摇晃起来。天启皇帝年轻体健，反应敏捷，立即站起，飞身跑出大殿。目瞪口呆的内侍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护卫着皇帝向建极殿方向跑去。此时震天动地的巨响连绵不断，皇宫大殿受到剧烈震荡，连屋脊上的琉璃瓦都飞落下来。有一块琉璃瓦，不偏不斜砸在皇帝身边的内侍头上，当场砸的他脑浆迸裂。皇帝大惊，飞奔到建极殿的御案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良久之后，巨声渐渐平息。不久，内阁大臣们赶到，向皇帝汇报这起惊天之变。

“诸位爱卿，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禀陛下，是王恭厂发生了爆炸，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屋以数万计，人以万计。陛下，此乃旷古未有之惨事啊！

“万岁爷爷！万岁爷爷！”

一个小宦官匆忙跑到皇帝跟前一脸惊恐的跪下禀报：“小爷受到了惊吓，贵妃娘娘也晕了过去！”

众人闻言也是身体一震，皇帝身体一僵，“朕……我的孩子，贵妃……贵妃……”随后失魂落魄的向后宫跑去。大臣们相互对视一眼，也是各自叹息，皇帝子嗣艰难，容妃好不容易诞下三皇子朱慈炅，皇帝视若珍宝，如今也………

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大明上下一片慌乱。

五月初九，灾后第三天，皇帝颁发圣旨，一方面追究大臣的责任，将主管王恭厂火药库的工部尚书、在爆炸中失去双臂的董可威撤职，另一方面也承认此是天灾，下罪已诏，痛加修省，亲诣太庙恭行慰礼，同时还拨出一万两银子以慰抚死难者家属。

人们常说福祸相依，大明的祸事接连不断，可福又在哪里呢……

清晨，隐约听到鸡鸣，李云燚吃完饭便来到门口的台阶上，在树荫下面继续托着腮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京城天变，自家在京中的米铺被毁，正在山东的父亲李孝存听到消息立刻动身前往京城料理后事。连日来，心情颇为烦闷的李燚索性来到后门，看着后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李燚心情也似乎安定不少。

两个门子已经习惯自家小少爷这样了，他们知道小少爷只会看着大街却不会跑出去。少爷就在他们跟前，既不担心小少爷乱跑，也不怕有人起歹心。娟儿得了夫人吩咐变在门口里面不远处守着。

街上每日要经过的行人和街边做生意的摊贩也熟悉了这个几天来每日必然出现的富家少爷，他总是呆呆的看着街上的一切，一张带有婴儿肥的脸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样的嘴唇，还有让女孩儿也羡慕不已的白皙皮肤。

斜对面的宝芝堂的小丫鬟椿椿就很嫉妒，自从发现那个好看的小少爷每天都出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在屋内趴在窗户上偷偷看着对面的小少爷。

“小姐小姐，你看呐，他又出来了，真的好白好白，还很好看呢”

“椿椿这么喜欢，我去跟母亲说，把你卖与那李家去伺候他可好？”

与丫鬟差不多大的少女放下书本，缓缓站起身，她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却有着一丝成熟感，身材窈窕婀娜，鹅蛋脸，一头乌黑的长发盘着简单的少女发髻，扎着红色带子。一边茗了一口茶水后笑着逗弄小丫鬟。

“哎呀，小姐又拿我打趣了。”

名叫椿椿的丫鬟摸了一下滚烫的小脸，摇晃了几下身体表示不满。她比小姐还小一岁，生性活泼，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圆圆的小脸还显着婴儿肥。小姐抬头透过窗台看了一眼，便又低头看起医书来。

她听父亲说起过，李家小少爷体弱多病，突然发病竟然昏迷不醒，自己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杏林高手，自然第一时间便被请去医治，当时情况颇为凶险，父亲当时施尽全力，也只是告诉李家一切看造化。好在人还是挺了过来，李家也因此重谢了父亲。对此事以及那李家小少爷大病初愈后的奇怪举动，她并未放在心上。

李云燚抬头看了看天色，临近中午了，天气也渐渐变热，街上行人变少。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的向院里走去。这几日闲的无聊，在大宅院里转了几圈感觉没什么意思，每日便到门口，通过这条街道感受着明代的气息。作为一个商业帝国巅峰的人，他对社会经济有着敏锐的知觉。一些看似平常的现象经过他的大脑，便不自觉的会出来一些更深刻的信息和推测。他对古代社会经济有些了解，明末清初的中国社会乃至当时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有关于明末的也只是停留于“明末是资本主义萌芽阶段、满清若未入关资本主义会在明朝兴起等等之类的”，只是……越看疑惑也是越深。大明朝的经济其实出了很大的问题。明朝制度以财政制度的崩溃为核心慢慢崩溃，庞大的民间的资本没有被合理的分配运用都是主要问题。

在目睹真实的明末社会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江南真的很繁荣，可繁荣的背后却因藏着对大明致命的危机。彼时的欧洲资本主义方兴未艾，但是明朝的状况和欧洲并不相同。

他看到一个看起来身家殷实的男子领着伙计，运了着自家织的匹素缎子到市场上贩卖。经过他身边时，听见他说要把钱放贷给谁谁，听言语，似乎是还有一家当铺。

于是，一个大明资本家兴起的神话跃然于李燚的脑海。靠着家里手巧媳妇织出的素布卖出，填织布机舔人手稍微扩大点规模后，便把积累的钱财拿去放高利贷，然后再城里开家当铺，再回乡购置田产，在家中舒服坐着生钱，一个地方豪户就这样诞生了。然而，这样的例子在大明似乎还是普遍现象。

而欧洲的人更可能会把手里的钱去扩大生产，进而垄断以获取更大的利润。西方勤劳发家的小商户们在商品经济的刺激下，不断将利润投入扩大产业规模，还将多余利润投入到了各种新兴产业上以进一步扩大对新技术和新市场的需求。伴随着市场的扩大和技术的不断累进，然后便是工业革命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