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食之家

第五章 美食之家

不过数日，李家又出一道奇菜的消息不胫而走。据闻菜名唤作辣子鸡，味道鲜辣无比，风味奇特，令人食之回味无穷，食材更是少见的海外之物。大明自嘉靖后奢靡之风日盛，口味重、猎奇心更重的大明百姓顿时纷纷打听，欲好好品尝一番。

淮安府地处运河交通枢纽，不仅有众多的官署衙门、更是巨贾富商汇聚之地，南来北往的人和货物络绎不绝，因此也造就了淮安不输于扬州的繁华景象。

相比于北方天灾人祸、战火纷飞的景象，南方则安定繁华了许多，这里的人们很少会去关注远方的威胁。繁荣热闹的城镇集市、各种繁忙的作坊、多如过江之卿的文人墨客以及日夜不绝的丝竹歌舞让大多数人依然沉浸在太平盛世的美梦之中。人们逐渐脱离圣贤礼教的控制，转而追求起金权物欲的世界。被礼教挤压到喘不过气的人们开始享受冲破舒服带来的刺激。富商巨贾身穿绫罗绸缎大摇大摆的走到街上、文坛领袖敢以大婚之礼迎娶妓子等等可以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不断的在发生。

在河湖众多，享有盐鱼之力淮扬一带，腰缠万贯的富商比比皆是。来自徽州的盐商、山西的晋商以隆庆开海禁造就的一大批海商汇集于此，他们甚至往往会在一顿酒席上一掷千金，或是在青楼挥金如土，官绅士大夫三日一宴、五日一请，穷极豪奢的行为已成为一种风气，并非个例。而这种以豪奢为荣的行为加速了社会的奢靡之风。

大量白银内流造就的白银帝国如烈火烹油般发生者急剧的变化，一种畸形的繁荣开始显现出来。

民以食为天，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腰缠万贯的富商，或者是家境殷实的士人，亦或是朝廷命官，无不充斥着强烈的猎奇心理。对于美食，人们亦有着同样的特殊的追求，宴请宾客，为了彰显奢华和排场，有时往往是水陆山珍应有尽有，一席之费，消费基本上是普通农家数年之食！

所以，当听说淮安府出了一道奇菜时，人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转向了立业坊的李氏。在最初拜访过李氏的人回来后向众人描述辣子鸡的美味之后，一时间“辣椒”成了整个淮安都在讨论的热门话题，人们终于知道这个奇辣无比的果子是弗朗机人从一个叫美洲的海外蛮荒之地千里迢迢带过来的。“番椒”便成了人们的通用叫法，当即便有人花重金到处求购番椒。就连李氏为数不多的种子也被人高价收购。可以遇见的是，来年必定会有一批辣椒出现人们的餐桌之上了。

午后的葡萄藤下，丫鬟轻轻摇着蒲扇，让七月闷热的天气多了一丝清爽。

“这番柿啊，是前几年回山东祭祖时，你二叔慕名到桓台新城拜访明农居士得到的稀罕物。”李逸年乐呵呵的指了指一旁的李孝礼，对自己的孙儿说起了自己花园里西红柿的来历，又夹了一筷子糖拌西红柿吃了一口，颇为享受。

“本来就是觉着红彤彤的，好看，呵呵，却没想到这番柿还是如此的美味！”满头白发的李逸年还在为自己的辣椒种子被几位大盐商以十两十个种子的天价抢去而高兴，虽然没看在眼里，但是这种意外的惊喜还是让老人颇为高兴，作为一个商人，这本买卖做的极为漂亮。他甚至在考虑等这番柿的名声传出去之后，自己又要以怎样的加个把种子卖出去。

二叔李孝礼一脸的微笑，兴致勃勃的向李燚介绍着这位叫王象晋的大儒，“燚哥儿，这个明农居士可不一般呐，在万历朝做过御史的……”。慢慢的，李燚对此人也渐渐有了大致的认识。了这个为人宽厚正直，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大贤。

”魏忠贤阉党之祸炽盛，阉党力图拉拢他与兄王象乾二人入伙遭拒，遂触怒了魏阉，被迫辞职回乡。此人济人利物常恐不及，乃爱国爱民、急公好义、关心国计民生，实乃我等楷模啊！”

据说这位不畏强权的东林党人后来又任河南按察使、浙江右布政使，得罪了许多权贵而被迫辞官。可谓仕途坎坷，不过，人家老王并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反而继续发光发热，为大明的农业发展默默地作着贡献。王象晋大部分时间是在家乡经营农业。他在身居官职的时候，也时时不忘农本要义，经常寻找机会到农村了解各种农作物的栽培技术及生产情况。他还常到农田现场细心观察体验，亲身获取第一手农业资料。

李燚对魏忠贤、东林党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老王这份认真干实事的劲头，倒是让李燚肃然起敬起来。毕竟，即使是在现代能这么做的读书人已经不多了。翻着手中的《群芳谱》，李燚不禁这样感叹。

他找到了关于西红柿的记载：

番柿，一名六月柿，茎如蒿，高四五尺，叶如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一数二三十实。缚作架，最堪观。来自西番，故名。

这部成书于1621年，全书28卷40余万字的农业重要著作花了他十多年的时间，上面记录了他对花卉、果树、蔬菜园艺的热爱。字里行间都是作者丰富的农业生产知识和对古代农业的积极探索。更有他优游林下，留心医药，从事园艺和医药研究的记录。

李燚不禁感叹，这大明科技文化的鼎盛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完全改变了他对明朝封建礼教束缚极为严格、文化思想死气沉沉的刻板印象，明末终究是出现了许多变化的。就像是雨后的彩虹，绚丽多彩，却又是昙花一现。不知为什么，李燚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要保护好手中书本的念头，抚摸手中书籍的动作也柔和起来……

“想不到，原以为这东西就是好看，却没想到这番椒竟也能吃，味道如此之辣，比之生姜、芥末还要辣上许多，却又鲜香了许多！”李逸年又指了指另一盘中的青椒辣子鸡，三人吃的竟然慢头是汗。

“爷爷，我们多种些番椒好不好？孙儿看大家都喜欢吃。”

“好好，这就吩咐下去，自家庄子上多种些，来年吃不完还能送人，我看这东西可不比花椒胡椒差，多的还可以送到东街上的铺子里。”

老爷子说完，老仆记下便默默离开了。不一会儿又急匆匆的回来。老仆手上拿着一封信，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一脸惶急地走到李逸年跟前。

李燚已经注意到不对劲，一股不好的预感强烈的涌上心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老爷……”老仆递上信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于是急忙拉过正低头不语的汉子，焦急的开口道：“黑狗儿，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少爷可还好？”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黑狗儿，这让黑狗儿颇为紧张。

“莫慌，喝口水，慢慢说！”二叔李孝礼使了个眼色，一个丫鬟连忙给黑狗儿端了一碗茶水。这时，老爷子已经打开信封，读起信件来，脸色也愈发的凝重。

京师发生了大变故！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天启六年的京师，五月初六的早上，旭日初升，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薄薄的云……

对大明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尽管关外的鞑子和建奴总是不消停，关内自然灾害连连，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日子还是要接着过的。

京城西南角阜城门附近的荣昌米铺里，刘掌柜坐在柜台后面看着账本，下个月他就要回淮安汇报店铺的这几年的营业状况了，他年级大了，实在已经不适合在京城继续担任掌柜的职责了。老主家李逸年带他不薄，几十年来他做事也是尽心尽力，但是年纪大了，人就不中用了，也到了该回去颐养天年的日子了。在一片嘈杂声中，两个小伙计正在忙活着卖米，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王恭厂内，和往日一样搬运火药的汉子忙着手中活计，赤着上身的他浑身是汗。

廊檐下管事的老吏，扯下腰间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摸了摸腰间的水壶，发现已经空了，看到身边男子。便唤道：“吴二，取些水来。”语气柔和中带着一丝不容人反对的威严。

名叫吴二的男子默默接过水壶，走到院中一口水井，正要打水。

忽然一阵狂风突起，有沙子吹进吴二的眼中，他连忙揉着眼睛。一旁的老吏连忙站起来，眯着眼环顾四周，隐约中忽然看见竟然风中夹带一条火光，眼中瞳孔骤然猛缩。吴二也看到了，火药库中的药坛子全部引燃，爆炸骤然响起，狂暴的气浪直接将他推到，倒栽进了水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