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初见云阳仙

李二少爷看着自己两手边这两个半大孩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角。说白了，李二少爷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在闯荡江湖的时候，身后会跟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孩童。这个年岁，他还在迟武穆和爹的怀里撒泼哩！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李二少爷也算是明白了。就比方说眼下，孙宁筠看着卞城外处处风景，依然是安静乖巧，而钱铎，虽说是临出城还是踌躇满志，现在看上去却有些惊慌害怕。

从卞城到玉阳州，并不像二少爷当初出京入卞时那般荒芜，相反，从卞城到玉阳州是一条康庄大道，炊烟袅袅，一点也不丢烟火气，这两个从未接触过卞城外的孩子也还算适应地过来。

因为要顾着这两个孩子，李二少爷也不能放开了腿脚全心赶路。再加上逾卞到玉阳的脚程就算是他快马加鞭，也得走上个一天一夜，这么一耽搁，走得便更慢了。

不过李二少爷不急，本来张爷想让他自己出京，便是想让他在这江湖上闯一闯。仗着剑宗少主的名头，无非是吃点瘪受些亏，好歹是性命无忧。所以张爷没告诉李二少爷还有玉阳州这一条路可走。但好巧不巧，还是让李二少爷给扫听到了。

就这么走了整整三四个钟头，一直从白天走到了天色渐晚，就连一直没抱怨的孙宁筠也拽住了李二少爷衣角，李二少爷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往前走了。好在这附近驿站店家也不少

钱子晋给钱铎带了不少盘缠，但李二少打一开始就没准备钱铎动这些银两，好歹遇见了劫路的匪人，也算有个保命的机会，二少爷也不差这几两银子，便叫小二开了一间干净的好房间-这两个孩子住在别的屋子里，二少爷也放心不下，索性就开了一间屋子，也算有个照料。

奔波了一大天，这两个孩子又饥又乏，但李二少爷却没什么。出城之前钱子晋又摆了一大桌子酒菜，也算是酒足饭饱才上路，倒也是让李二少爷暗暗腹诽，这自己要走，倒不见钱子晋这么上心，钱铎要走，就差把心肝挖出来给钱铎带上了。

所以二少爷给这两个孩子要了不少饭菜，自己则只要了一坛酒，店小二看着这同行的三人，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看来这主儿也是个欠风流债的浪人，看着二十来岁模样，这孩子都有了五六岁的模样，只是在这玉阳和逾卞的路上开驿站，店小二见过的怪事太多了，也知道来这的爷说不准哪一个自己就惹不起，闭嘴没多说半句闲话。

两个孩子吃的狼吞虎咽，李二少爷看着便想发笑，这杏花酒不如京城好，辣的他有些喝不下，憋得脸通红。钱铎正吃着李二少爷给他点上的一大盘子牛肉，见李长安这样子，也不多想，就问了一句：“李......少主，这酒，真这么好喝？”李二少爷晃了晃神，看着钱铎，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这酒可是好东西，有愁消愁，无愁填喜，你大些，便明白了。”、钱铎懵懂地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吃那大盘子牛肉去了，李二少爷不在意地笑笑，又一口将那烈地难入口的杏花酒一饮而尽。

这顿酒吃得也快，李二少爷看着钱铎和孙宁筠乏了，便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房间。

店小二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钱铎说出那一句“少主”之后，这少爷左手边上那一身墨绿青袍，看不清脸的男人，不经意间在酒盏上划了一圈，在李二少爷登楼之时，那杯子一刻化为了齑粉。

店小二吓得不敢说话，哆哆嗦嗦地转过头去，可没过几息，他便感觉到了自己身后那逼人的冷。

那不是他的臆测，那是一柄铁画银钩状元笔，抵在了他的脖颈！

“少看些不该看的，你这小命，还是保得住的！”

店小二练练点头，直到那股杀气完全逸散，都一直没敢回头。

李二少爷带着钱铎和孙宁筠进了屋子，这两个孩子沾了床榻便睡死了，这么折腾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劳累是不必说的，但李二少爷可不敢睡沉了，谁晓得这世道。自己这一身的银两，难免有人惦记。

李二少爷搬了张席子，委在了木门边，闭了眼睛。

到了后半夜，李二少爷总觉得胃里翻腾着难受，估摸是这杏花酒太烈，二少爷这胃有些受不惯，便准备出去找个茅楼，行个方便。

刚推开了这有些沉重的木门，李二少爷便把手搭在了腰间，作势就要抽出行云。这股子冷气绝对不是仲春该有的，二少爷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麻烦事要来了。

二少爷想得对，但手慢了，还未等他抽出行云，一把状元笔便横在了二少爷面前。

“把那小姑娘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二少爷自然不能这么把孙宁筠交给这人，而是先打量起了面前穿着墨绿袍子的人，看着身材，明显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只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个女人声音。

“你到底是个小娘皮，还是个说不好话的汉子？”二少爷竟然还有心思调笑着来路不明的人，惹得状元笔又向前挪了一寸。

“少说些不该说的话！”这人竟然把之前和小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李二少爷却是不吃这套：“让我把筠筠交给你，想都甭想，但你要是让小爷看看你这人究竟长个什么样子，我倒是来者不拒。”

“你！”对面那人明显是动了真怒，语气里带着不悦，状元笔将李二少爷鼻尖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将那小姑娘给我，我保证不会伤她分毫。”

李二少爷斜着眼睛看了看这人，满是不屑地说了一句：“这话偏偏那小孩子也就算了，一个不露面的女匪头，说这话也不嫌寒颤！”

“那要怎样，你才能信我。”这人听了李二少爷这话，倒是把状元笔放下了，好整以暇地看着李二少爷。

“那就给我打服了，再说。”

“好！”那人听了李二少爷这话，竟然笑出了声，这笑声如银铃，要不是她这身材比起周泽都是分毫不让，李二少爷倒也很欢喜这笑。

李二少爷抽出了行云，走出了这家小客栈：“这儿人多眼杂，换个地方。”

李二少爷自然不认为自己这能和这人刀剑相向不落下风，他临走时特意放了两片夹竹桃。他看到孙宁筠被这动静吵醒，但不敢多说一句。孙宁筠从小跟着爷爷，药理虽然不知一二，但这中药材的名字，还算知道。李二少爷这两片夹竹桃的意思，便是叫她两个快逃。

出了客栈，这路上一片漆黑，李二少爷就手抽出了行云，月色昏暗，对面那人没看清李二少爷手上这把剑。

李二少爷原地站住了没动，连出三剑，剑剑都是清心剑的剑法。对面那人不认得剑，倒是认得这剑法。

“清心剑，看来你和白头张，也是交情不浅！”

李二少爷心里一惊，最后一分奢望也就此破灭，他只盼着孙宁筠能认出那两片夹竹桃，带着钱铎速速远离这是非之地。

“小小年纪，这清心剑倒是略得精髓。”那女人笑了一声，竟然收了状元笔，不知从哪也抽出一柄剑，向着李二少爷疾驰而去。

“不过今日就算白头张持着白家九剑，也不敢和我比武论输赢！”

李二少爷被这激荡剑气震得差点站不稳。这股子威势远飞他能抵挡。李二少爷回头一看，发现孙宁筠还待在客栈里，吓得一动不敢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李二少爷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世道无常，江湖的确不好混，就这么丢了命。

那女人莲步轻移，到了他身旁，剑锋指喉，李二少爷握紧了行云的右手无力地放开，行云滑落在了这人脚下。

觉察到脚边撞上了金石之物，那人低下头扫了一眼，起初没在意，等她再低下头一看，却蓦然呆立在了原地。

李二少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惹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想要去将行云抢过来。

“这把剑是你的？”那女人冷冷地开口。

李二少爷被剑锋死死逼住，但语气仍然是铮铮：“这把剑你认识？认识，那也是小爷的剑，死了都不给你！”

那女人没说话，好半晌才又蹦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儿来：“你这是要去玉阳州？”

李二少爷啐了一口：“关你屁事，小爷想去哪，便去哪！”

那女人背过身去，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在这玉阳州，别让我遇见你，更别遇见你这柄剑。”说完，竟然掉头就走，李二少爷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就这么，把自己和筠筠给放了？

李二少爷没看到。腾空而起的女人卸下了墨绿的袍子，一张脸清新脱俗，一副不沾染凡尘烟火的惊艳。而那看上去和男人无异的身材，都是她身上捆着的一块块金石。

“真是报应，你惹了我还不够，死了，还要拉上你这儿子。”

这张脸，玉阳州随便拿出一个人来，都认得。

云家，云阳仙！

李二少爷还浑然不知，拿起了行云，怔怔地看着云阳仙离去的方向。

“真是怪人！”

......

李二少爷第二日一早便早早离了客栈，剩下的路程，便平平稳稳，真是那日之后，钱铎和孙宁筠到了晚上便睡不安稳，李二少爷为此头疼了好久，到底也是想出了一个好法子。李二少爷寻思着，自己七八岁的时候，睡不着觉，都能干些什么。但想来想去，二少爷发现自己小时候睡觉很积极，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时候。

直到钱铎有一日看见了李二少爷包袱里漏在外面的奇书，钱铎一下子来了兴趣。李二少爷挠了挠头，这书里故事不合常理，但是书里江湖恩怨，快意情仇，倒是称得上是引人入胜，钱铎至此每日晚上都要看上两页，睡得便沉多了。

孙宁筠这小姑娘，李二少爷是真没法子，一来这小姑娘心思，自己也猜不透，二来自己也没这经验，后来李二少爷干脆想了个简单粗暴的法子，直接抱着孙宁筠这小姑娘睡，也就安稳多了。

就这么停停走走了整整三日，李二少爷站在了玉阳州胡锦关前，再往前走一步，便是入了玉阳州了。

李二少爷跟着不算多的入城百姓后面，摸出了三两银子，能少惹些麻烦，李二少爷求之不得，入城这关口，他也不想多出乱子。

守城的官兵看着李二少爷和身后的钱铎，将手中长戈架在了城门口，没理会二少爷手里那三两银子。这官兵也是精明，看这两人的模样，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李二少爷倒是清白袍子在身，看不出什么来，但钱铎的衣着可是锦缎华服不变，一打量，就知道身份不同于常人。

李二少爷眯起了眼睛：“大爷给行个方便，这几两银子，便是当我孝敬的，您收着，让我们进城可好？”李二少爷从未与人这般说过话，换了在京城，李二少爷要是这么说一句，恐怕任谁都是受宠若惊地接着，但在这玉阳州，拳头大才算本事。

“少他娘的跟你爷爷废话，十五两银子，要不然，这城门你休想进去！”

李二少爷从腰间抽出佩剑，如电光闪过，这守城的官兵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惊恐，这惊恐也就此定格，因为下一秒，他的头颅咕噜噜从李二少爷脚边滚过，李二少爷先一步遮住了孙宁筠的眼睛，没去管钱铎。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处混迹，生死，是基本。

钱铎哇地一下吐了出来，李长安冷眼站在一旁没去管。钱子晋所说的阴阳不和，他已经有了些许感受，现在他的体内如热火翻腾，这里的动乱，看来也和这异常有些关系。

李二少爷抱起了孙宁筠，一步步走进了胡锦关，身后的百姓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在这儿讨生活的人，都有几把刷子。

但李二少爷进关前那句话，所有人都听得一字不差。

“真以为荣华之下，尽是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