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断你的腿

沈清蕙的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四周被逼仄嶙峋的山石所包围，空气稀薄，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瞳孔蓦地放大，硬生生把尖叫咽回肚子里，在一片昏暗中，压低声音，颇具威严地开口。

“我是六司局徐令官手下，不是你能随意轻侮的，还不速速放我离开，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她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地把对方当做了以调戏小宫女为乐的宫中守卫。为了保住名节，语气极为凌厉。

可那人却依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甚至身体还在前倾，将她压向背后的山石，越来越近，隐约能闻到一股清冷的苏合香，混合着炙热的体温，让人不由脸红心跳。

沈清蕙穿着单薄的宫装，后背被山石硌得生疼，更要命的是面前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几乎能感觉到他鼻尖呼出的热气，幽幽地喷洒在她耳畔，让她如芒在背。

沈清蕙吓得要命，几乎快哭出来了，慌乱之下，闭着眼睛大喊。

“我是陆督公未过门的夫人，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根头发，我夫君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瞬，忽地轻笑一声，指尖挑起她散乱的一抹发丝，绕了个圈，幽幽开口：“这时候想起，我是你夫君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清蕙蓦地睁开眼睛，努力从黑暗中分辨着对面的轮廓。

她抬起手，一下子就摸到了那冰冷坚硬的面具。

“督督督公？！”

沈清蕙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怎么是您？”

“不然你还希望是谁，四皇子吗？”

一片黑暗里，陆白的声音似乎冰冷了几分。

“我倒不知道，夫人竟早已和四皇子私定终身，还想让他到御前讨你回去？”

“不不不，这绝对是没有的事。”

沈清蕙拼命摇头，结果她忘了自己现在在假山里，空间狭窄，动作一大，猛地撞到了额头，痛得她低呼一声，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鼻子一酸，语气就带了几分哽咽：“督公，我跟四皇子只是君子之交，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更没有想要离开您啊。”

陆白夜视能力极佳，他能清楚看见沈清蕙泪光楚楚的模样，就跟她那天在栖梧宫求他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心颤。

“疼吗？”

大手忽地抚上她的额角，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沈清蕙又委屈又害怕，万一陆白觉得她水性杨花，一怒之下把她弄死在这里怎么办？

这里地处偏僻，随便找个假山或者枯井一丢，根本没人会发现她的尸体……

她身子抖了抖，眼泪簌簌落下，意图朝陆白卖惨，点了点头，“疼。”

话音未落，陆白手上忽然加重力道，狠狠在她撞到的地方摁了一下。

沈清蕙又是一声惨叫，哭得更厉害了。

完了完了，他要对自己下手了！

“知道疼就好。”

陆白那一下虽然手重，却用内力替她化开了淤血，免得肿起个大包来，不好出去当差。

他定定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毫不怜惜地威胁。

“下次再让我看见夫人和外男私会，我就打断你的腿。”

陆白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打断她的腿，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沈清蕙边哭边摇头，“不，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嗝！”

沈清蕙哭得太厉害，嗓子里呛了气，猛地打出个响亮的嗝来。

假山内狭窄，自带回声效果，沈清蕙和陆白面面相觑，听着那“嗝”声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好半天才消散，谁也说不出话来。

沈清蕙一脸绝望，完了，她先是被陆白捉到和人“私会”，又朝他打了个嗝，她这条小命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陆白毫无起伏的声线。

“再对着本督公打嗝，夫人的头也别想要了。”

沈清蕙用力捂紧嘴巴，只敢点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陆白将她拉出假山，沈清蕙站在阳光下，竟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要不是陆白还在旁边，她真想趴在地上大哭一场。

男人的红色曳撒在日光下越发鲜艳灼目，仿佛真如传闻一般，是由无数鲜血染就。

陆白负手而立，淡淡开口：“夫人和萧慎怎么认识的？”

沈清蕙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交待，恨不得将她跟萧慎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回忆一遍。

末了，她指天发誓，可怜兮兮地看着陆白。

“督公，奴婢跟四皇子真的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陆白掀起半边唇角，“那你为何不肯答应他，让他讨你回去，做个侧妃？”

沈清蕙狗腿到了极致，不假思索：“赐婚圣旨已下，奴婢生是督公的人，死是督公的鬼，只要督公不嫌弃，奴婢愿意一直埋在陆家祖坟里……”

“够了。”

陆白忽然冷冷打断她。

沈清蕙一怔，难道她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够炉火纯青？

还是“祖坟”这个词戳到陆白的痛脚了？

毕竟他一个太监，无儿无女，将来也不能替陆家绵延子嗣……

沈清蕙闭上嘴，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陆白看她鹌鹑似的模样，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你刚才在里面不是还挺威风，怎么出来以后就一口一个‘奴婢’，听着烦心。”

沈清蕙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那我……我以后不说奴婢了？”

陆白一挥袍，微微抬起头，露出三分高傲。

“本督公未来的夫人，可不是谁都能拿你当奴婢使唤的。”

沈清蕙眼底迸发出几分光亮。

听他的口风，看来自己这条小命，还能多留几天？

她一下子卸去了心头大石，眼角笑得弯起来，脆生生地应了是。

“只要督公不嫌清蕙狐假虎威，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陆白这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很好，凡是我陆白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休想动半分毫毛。”

敢情他还是拿自己当所有物了……

不过沈清蕙不在意，只要能抱住这条金光闪闪的大腿，让她做什么都行。

沈清蕙回到房间，发现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她一头雾水地问姚佩兰，“这都是什么？”

“都是各宫娘娘给你送来的新婚贺礼。”

姚佩兰一指墙角，“喏，那里还有一堆呢。”

沈清蕙捧着厚厚的一摞礼单傻了眼。

她这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栖梧宫内，阮贵妃听闻各宫纷纷给沈清蕙送礼，气得摔了一套茶盏。

“一群蠢货，还真以为那个小贱人攀上高枝了？”

下一秒，她忽地变了脸，笑得灿若云霞。

“这样的喜事，怎么能落下本宫呢？小安子，去把库房里那套好玩意儿，给未来的督公夫人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