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祖祠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这十六个字至今仍刻在我的左臂。

十九岁的时候我因为一些特殊条件进入灵调组，这些年见到过各种匪夷所思的人和事，队友全都死光，只有我活了下来，深究其因，只因为我心里牢牢记着这十六个字。

灵调组虽然被官方管辖，但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编制，只有组长定期上京作报告。

我至今还记得进组那天组长说过的话，我们这些人是见不得光的，专门解决各种科学无法解决的事件，要是哪天不幸牺牲了，没人会知道我们因何牺牲。

这些年见过的奇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一切都得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说起。

我叫唐赳，名字是爷爷起的，要让我雄赳赳气昂昂，但我就像个打蔫的公鸡，从来不爱和人说话。

在我们村唐家算是个大户了，宅子后面有个祖祠，占地挺大，听说是明朝建起来的，一直传到现在。小时候奶奶经常跟我说祖祠里面有灵，我还以为她说的是各位先人的灵，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祖祠里面的那个灵着实恐怖，差点要了我的命。

爷爷死后家里是大伯做主，有一年秋天他突然说要卖掉祖祠，让开发商过来建孵化基地，到时候能分不少钱。

奶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记得当时她情绪很激动，站在院子里指着大伯大骂：“祖祠是唐家的命根子，你当里面供的只是你先人吗？里面有神，祖祠没了，咱们唐家就没了！”

大伯阴沉着脸辩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鬼鬼神神的那一套，祖祠它就是个普通建筑，拆就拆了，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到时候大不了在我院子里盖个祠堂！”

“放屁放屁！”奶奶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祖祠的方向说：“那里面有王真人亲手盖的符，谁敢动谁就死，你去试试看！”

院子里的叔叔伯伯们沉默不语，最终这场家庭会议不欢而散，奶奶专门买了一把大锁，将祖祠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当时我还小，大人们的事情跟我无关，所以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

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叫我，睁眼一看大伯站在我床边，挥手示意，让我跟他出去。

我心里很纳闷，大晚上叫我出去干什么？

但他毕竟是大伯，我不敢违抗命令，穿上衣服跟着出了院子，他把我叫到墙根后面，压低声音说：“赳子，你看叔叔伯伯几个都过得挺辛苦，你爸每天去矿上干活多危险？你妈腰不好，还得经常给别人干农活，每个月也就挣个一千多块钱，还得供你上学，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承担点责任了。”

我不知道大伯为什么这么晚叫我出来说这些，但想起爸妈每天辛苦劳累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默默点了点头。

大伯脸色很欣慰，拍着我的肩膀说：“现在有个开发商过来建孵化基地，咱们祖祠地方好，能卖不少钱呢，到时候咱们每家分个十几万，你们不仅能盖新房子，还能给你买个电脑！”

听到电脑我顿时两眼放光，在那个年代电脑还没普及，我做梦都想要一台电脑。

“现在你帮大伯一件事，去把祖祠里面的符箓给摘了，我已经签好合同了，过几天咱们就能拿到钱。”

我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对，迟疑道：“可是……奶奶会生其的吧？”

“你管她干什么？她就是个老顽固，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要相信科学嘛！”

大伯催促道：“快走吧，我跟你几个叔叔伯伯都商量好了，到时候咱们挣了钱，重新盖个祠堂，到时候你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懵懵懂懂被大伯推着往祖祠走去，当时我年少无知，脑子里面只想着电脑，压根没想到他为什么会让我去揭符箓，也忽略了奶奶白天说过的那句话，谁敢揭符谁就死！

那晚的月色我至今仍然记得，十分明亮，亮的像是白天。

祖祠就在院墙后面不远处，外形看上去很古老，红色柱子的漆都已经掉干净，门口落满枯叶，门上的大锁已经被锯断。

大伯朝四周看了看，摘掉大锁，朝我招招手，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祖祠我不知道已经来过多少次，对里面结构很熟悉，一进门就是密密麻麻的牌位，昏暗中隐约能够闻到淡淡檀香味。

大伯转到牌位后面，掀起了盖在地上的一块木板。

借着月光看去，木板下方是个小土坑，里面埋着个老虎模样的石像，后来才知道这个东西叫狴犴，它的头顶贴着一张陈旧的暗黄色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一道又一道的符。

“赳子，你把它拿起来。”大伯的声音响起：“只要拆了祖祠，咱们就有钱了，你想要多少电脑都行！”

我咽了咽口水，终究是没抵住诱惑，做了一件让我终身后悔的错事。

揭下那张符的瞬间，我感觉到地底深处仿佛传来一丝震动，但转瞬即逝，让人以为是错觉。

大伯脸色兴奋，拉着我说：“成了，走，咱们回去睡觉，过几天大伯就给你买台电脑回来。”

我回到自己房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跳的厉害，我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心里十分害怕。

后来迷迷糊糊也就睡了过去，梦中我站在一个深渊旁边，深渊里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爬出来，我能深切感受到来自深渊的威胁，心里忍不住冒出个想法：只要它爬上来，我肯定会死。

但梦中我除了站在那里等待外没有任何办法，深渊中的嘶吼声越来越大，预示着它不断向上攀爬，很快就会爬出深渊。

就在这时一阵惨嚎声把我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刚才那声惨嚎似乎是奶奶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了出去，见到后面祖祠门口围了许多邻居，奶奶坐在祖祠门口放声大哭：“完了，完了，我们唐家完了，你们不听话，咱们都得死啊！”

我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大伯不在现场，我也不敢说，心里慌乱无比。

奶奶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的撕心裂肺，声音也变得沙哑了，我很难受，但又不敢承认错误，整个人都被无边的恐慌包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辆挖掘机从远处开了过来，大伯站在前面招手指挥：“快快，快点拆，动作快点！”

奶奶愣了愣，随即疯了般冲上去，挡在挖掘机前面大喊：“不能拆，不能拆啊！”

大伯朝其他几个叔叔伯伯挥挥手，他们一起上去强行把奶奶拉到旁边，奶奶剧烈挣扎，又踢又打，但毕竟已经年迈了，怎么是几个壮汉的对手。

有些邻居劝道：“老唐，可不敢乱来啊，别把你妈气出个毛病！”

大伯瞪着眼睛说：“到时候大不了再盖一个，那么迷信干什么？”

我亲眼看着挖掘机举起巨铲，摧枯拉朽般将房顶挖开，轰隆一声，祖祠墙壁从中间断裂，重重砸在地上。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大叫：“你们快看！”

我踮着脚看了过去，见墙壁缝隙中居然在咕嘟咕嘟往外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