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党同伐异

　　“找上门来了？”

　　“对，昨天给我下的拜帖，说是今天下午派人来跟我谈事情。”李仙儿愤愤道，不过李仙儿这丫头轻易绝对不会贸然得罪人，于是特意推掉了今天的事情，等在了钱庄。

　　王业泰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道：“既然人家要来拜访，那咱们自然就不能拿着捏着了的了。”

　　李仙儿会心一笑道：“你怕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王业泰干脆在钱庄吃了午饭，跟李仙儿百无聊赖的又等了半天，差不多到未时的时候，孔家的人才姗姗来迟。

　　果然是孔家的人，一进钱庄的大门就看出来与众不同了，孔家之显赫整个华夏无人能比，发展至明末，大半山东的土地已然落入孔家手中。

　　“小可孔兴嗣，见过震坤钱庄李老板。”

　　孔兴嗣久闻震坤钱庄的老板是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当真正看到了李仙儿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吃惊，不过随即恢复正常，不卑不亢的行礼。

　　孔家不同于那些用权力滋生出来的贵族，几千年来一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其特殊的原因，孔兴嗣就是如此。

　　“孔先生里面请。”李仙儿命人将孔兴嗣接了进来，王业泰早就换上了一副伙计打扮，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李仙儿的身后。

　　“不知孔先生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李仙儿玩味的看着孔兴嗣道，孔兴嗣一进门，王业泰就感觉到这人的气场微微有些变化，但是具体是什么变化王业泰又说不出来。

　　“李老板，我大伯听闻京中灾民甚多，故而特意在山东运了大批的米粮来京不过即便是如此，见到京师百姓之后，才知是杯水车薪，现下京中手中粮食最多的，莫过于李老板了，故而请李老板为黎民苍生计，将这些粮食让于我孔家，当然我孔家自然是不会亏待了李老板的。”

　　王业泰瞬间明白了孔胤植的嘴脸，看着他这几天一直打算盘的那个样子，王业泰也不相信这厮能够拿出粮食来赈济灾民，这次进京，恐怕就是来发国难财的。

　　整个山东的土地经过几百年的流转，大部都流入了孔家的手里，寻常地主还会有家道中落之日，届时老百姓还有机会获得土地，但是土地一旦进了孔家的嘴，即便是改朝换代，也不太可能会落到老百姓的手里。

　　孔胤植正是瞅准了这一点，只要这批粮食在京城售空，在攒上几代人就怕是能把整个山东的土地全都给吃下了。

　　“孔公子切莫为难奴家，这钱庄的银子，也不是我一人的，不知道您若是要收，能拿出个什么价儿来？”

　　“按当下市价，一两六钱银子一石，我们孔家全要了。”

　　王业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直接去替李仙儿答应了。

　　李仙儿合上眼，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若是如此下去，这粮价早晚会到二两一石，我钱庄岂不是赔大了。”

　　孔兴嗣眉头紧皱，深知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寻常人。

　　“一两八钱。”

　　“二两。”

　　李仙儿斩钉截铁的说道：“少一文都不行。”

　　孔兴嗣愤然而起，道：“李老板，城外百姓饥肠辘辘，您要那么多的银子，真能确定自己有命去花吗？”

　　“你威胁我？”李仙儿语气略微有些变化。

　　孔兴嗣没有多说，只是说道：“小可还有旁事，请李老板好好斟酌一番，三日之后小可再来拜访。”

　　看着拂袖而去的孙兴嗣，王业泰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你不答应？”

　　李仙儿此时却一脸委屈的看着王业泰糯糯道：“他凶我，你也凶我？”

　　“不是，送上门的冤大头，你为什么不要？”

　　“哼，谁叫他威胁本姑娘？放心，不出五日，他必定带着银子来找我。”

　　王业泰一愣，李仙儿继续说道：“不过我的小伯爷你可要小心了，孔胤植恐怕要对你下手了。”

　　“啊？”

　　果不其然，孔兴嗣离开钱庄之后，当天夜里孔胤植就邀请了整个都察院的御史言官去了他在京城的宅邸，独独没有邀请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除了这些御史之外，还有六部各科给事中。

　　孔胤植端坐正中，孔家实行分餐制，每名言官的面前都摆上了饭菜，一时之间，让这些言官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个纵横捭阖的春秋战国时代。

　　一段歌舞之后，孔胤植举起了酒杯缓缓的说道：“各位，今天下逢难，明日老夫会在朝上弹劾王业泰及震坤钱庄囤货居奇，为国除害，只在今日，以为生民立命！”

　　“为生民立命！”这一刻，所有的御史都放下了官阶，统统都化身成了圣人门徒。

　　几乎在一瞬间，就在朝堂之上形成了一股强而有力的政治力量。

　　次日朝会之时，孔胤植身穿超品官服，身后跟着三十余名御史趾高气昂的来到了太和殿之上，李邦华早有准备，三跪九叩之后。

　　崇祯欣慰的看了一眼孔胤植道：“衍圣公舟车劳顿，特地来京辛苦了，来人，赐衍圣公金五百两。”

　　“诺。”

　　孔胤植却一本正经的跪倒在地道：“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崇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孔胤植今儿个是来告状的。

　　“臣尝闻圣明天子以孝治天下，无道昏君亲佞臣，今山东，直隶，山西等地遭逢大灾，无数灾民涌入京城，臣特地带粮来京放粮，怎料杯水车薪，臣又想就地筹粮，周济灾民，却遭京城震坤钱庄刁难，将粮价抬至二两一石，臣请万岁严惩奸佞，以全臣拳拳报国之心。”

　　崇祯一愣，低声道：“承恩，去东宫宣王业泰来。”

　　“启奏陛下，臣都察院盐道御史邹世礼，弹劾显武将军王业泰囤货居奇，扰乱粮价，致使京师百姓，民不聊生。”

　　“臣户部给事中楼仰民，参新建伯王先通剿贼不力，请万岁罢黜。”

　　“臣礼部给事中方万嗣弹劾新建伯王先通袭爵不合祖制，叩请万岁收回成命。”

　　李邦华都震惊了，为官几十载，从来没见过这些言官如此的团结去共计一个人，不仅如此连周延儒都傻了。

　　只要是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周延儒旁边的一个言官小声道：“周阁老，您快说两句话啊。”

　　令李邦华欣慰的是，这次周延儒并没有出手，完全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王承恩此时在外面踏着四方步大步走进太和殿。

　　“万岁，显武将军王业泰到了。”

　　崇祯点了点头，王业泰身穿朝服，一进太和殿便明白了事情缘由，对着孔胤植冷哼了一声，继而跪倒在地。

　　“臣王业泰，叩见万岁。”

　　“刚才路上王承恩应该都告诉你了吧？这些事情你有何话说？”崇祯盯着王业泰说道。

　　王业泰不假思索的说道：“衍圣公也说了，这些灾民是在山东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衍圣公为什么不在山东就地周济，偏偏要跑到这京师来周济灾民？”

　　孔胤植笑道：“我孔家自当以为生民立命为先，山东不是没有周济，只是京师还有直隶山西之灾民，故而来京周济。”

　　王业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业泰想问一句，不知道衍圣公调进京城多少石粮食，为何还不开仓？”

　　“杯水车薪而已，开仓之事已在准备。”孔胤植不屑的说道。

　　此时邹世礼怒道：“王业泰，切莫转移话题。”

　　“好，邹御史，不知道您一个盐道御史石怎么知道京城的事情的？你可知道在我大明，结党营私可是重罪！”

　　“你......”

　　王业泰跪倒在地，道：“请万岁治邹世礼结党营私之罪，并彻查此案。”

　　“你放屁！今儿个我就要为民除害！”邹世礼大喝道，张之极等人大惊，只见邹世礼抡着拳头便朝着王业泰冲了过去，身后还有七八个御史紧随其后。

　　还没等崇祯说话，王业泰飞起一脚便踢飞了已经被孔胤植洗了脑的邹世礼。

　　王业泰不是马顺，王业泰好歹也是自幼习武，要是连这么一个书生都打不过，那可就成笑话了。

　　“胡闹！”

　　崇祯一拍桌子，对着邹世礼怒斥道：“朝堂之上岂是你撒野之地？来人，叉出去，革去官职，廷杖二十！”

　　邹世礼这一折腾，朝上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还有哪位爱卿想谏言的？但说无妨，谁若是在敢动手，可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邹世礼身后的那几位御史一齐出身道：“回万岁，臣愿与邹大人一齐受罚。”

　　“好！朕成全你们！”

　　崇祯不怀好意的盯着孔胤植，问道：“衍圣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冲着的这一个眼神瞬间点醒了孔胤植，孔胤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犯了大忌，冷汗瞬间在孔胤植的脑门上渗了出来，孔胤植吓得马上跪倒在地，低声道：“回万岁，臣有罪，臣自省，请万岁恕罪。”

　　崇祯没有搭理孔胤植，愤而起身轻飘飘的说道：“退朝吧。”然后崇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