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琴雁公主也是个人才，指着荀慕说的第一句话，就踩在雷上。她这话一问出，难免就我们都想起，我唯一仅剩的哥哥正是被荀慕一刀削了脑袋。

大抵是荀慕也觉得这公主眼睛不好，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直接黑了。

不厚道地说，见到荀慕黑了脸，我其实暗爽了一把。

这三年来，我觉得自己都有些心理变态了。我时常在气的荀慕黑了脸后想：朕虽然现在弄不死你，但能气到你也是好的，万一哪天你就被我气死了呢！

荀慕被琴雁这一指，强忍着怒火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公主殿下缪赞，但本相并非陛下的哥哥。”

我瞧着荀慕的神情，从他脸上看出了“眼睛瞎了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的灵魂质问。

那琴雁公主的眼力见也是终于在线了一回， 在见到荀慕黑了脸后，讪讪收回了指着荀慕的手指，一派尴尬地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我本着“不能为难美人”的纨绔原则，正要跳过这个话题，请她坐回去。

梁舒开口了，他双目放光道：“公主殿下，我大虞王朝虽没有皇子，但单身可撩的大臣还是比较多的。”

琴雁立时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梁舒，脸上就差写着“谢谢你帮我圆场，要不我给你表演个以身相许”。

我是真想提醒一下琴雁，不用感激梁舒，他会帮你圆场，纯粹是看上了你带来的礼品。

我叹了口气接口：“公主既是来和亲的，选驸马一事也不用急于一时，今日且先放松放松。”

琴雁又是朝我一施礼，道：“是，全凭陛下安排。”

而后又坐了回去。

说得好听，全凭我安排，她大梁又不是番邦小国，我若随便指个歪瓜裂枣给她做驸马，她一个不顺心，哭鼻子回去给她父皇告一状，指不定她父皇就顺着这借口来摩擦我大虞边境。

再者，我还是怀疑她来大虞的目的并不是来和亲的。哪个有实力的大国在两国都还没有开战之前，就先委屈自家公主来和亲的。

我父皇跟大照国君你死我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

一场接风宴，吃了一个时辰，琴雁公主都没有再问一些让我或者荀慕觉得尴尬的问题，倒也有点宾主尽欢的意思。

然，我刚觉得她懂事，她就飘了。

临宴席结束时，她突然又一派天真地问我：“陛下，我可以住皇宫吗？”

我：“？！”

这就真让我不得不怀疑她不是眼睛不好，乃是脑子不好了，自古两国邦交，还没有使者直接住进皇宫的先例。

住进皇宫想干嘛？

近水楼台行刺杀？

我将目光投向礼部尚书齐敏，示意他跟琴雁公主科普科普常识。

谢天谢地，齐敏这次没喝假酒，脑子还算清醒，他斟酌了片刻，用哄三岁孩童似的语气冲琴雁道：“公主殿下，这不合我大虞礼仪。既然殿下您说是来我大虞学习礼仪文化的，不如就从这里开始。”

琴雁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失望。

好在，她只飘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接受齐敏的安排，住回驿馆了。

但她这一句，却跟丢了个炸弹一样，炸了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荀慕一个惊慌失措。

宴席结束后，我还没来得及再召集我那班狗腿子大臣重新揣摩大梁来访的目的，荀慕先登了门。

当时是，我正跟四喜在御书房就着“下次再有聚会能不能不要搞得如此花里胡哨”这个问题争的面红耳赤。

四喜坚持生活得有仪式感，场景布置必不可少，鲜花灯笼美酒少一样都是有失皇家体面。

我：“……”

就在我快被她说服时，荀慕一脚跨进了御书房。

竟是连通报都没有！

我蹙眉瞪了眼门口几个小太监，小太监们立时两股战战，给我跪了，脸上明晃晃写着：陛下，你知道，丞相我们向来是拦不住的。

想想也是，荀慕以前闯我寝殿都没人敢拦，何况现在只是一个区区御书房。他横着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放过那几个小太监，看了眼荀慕。

荀慕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若不是有他的颜值撑在哪里，活脱脱一黑白无常。大抵是上午被四喜跟琴雁双双整了一出，气还没顺过来。冲我行礼的时候，还瞪了眼四喜。

四喜被他这一瞪，比我还怂，险些一个腿软给他来个长跪不起。

为了拯救四喜，我先开了口，“荀相如此急冲冲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陛下，”荀慕道：“大梁此次前来，目的定然不简单，为了陛下的安全，万不可让那公主住进皇宫。”

倒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只是我看着那么像二百五？

会将这种目的不明的危险分子招来皇宫给自己埋雷？

我颇有些不满道：“荀相觉得朕看着就那么想死？”

荀慕噎了噎，脸上出现了类似“老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的尴尬。

我顿时又暗爽了一把，然，没爽片刻，荀慕脸色一变，道：“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臣初认识陛下时，陛下就在作死。”

我：“……”

这次换我噎住了。

毕竟荀慕说的是事实。

我明智地换个话题：“荀相今日可是从宴席上看出了大梁公主来访的目的？”

荀慕沉思了片刻，道：“今日那公主的一个仆从一直盯着陛下看，欲言又止，应是有什么话想与陛下说。只是今日人多，他没好开口。且看他言谈举止，不像个仆人，应是大梁武将。臣猜测他才是大梁派来的真正使者，那公主应该只是个幌子。”

我：“……”

恕我直言，我真没看出那仆人像个武将，我以为他是苦力工来着。

但为了在荀慕面前有点面子，我佯装早已知晓的模样，郑重点头，“朕也是这么觉得。”

荀慕不太好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但说出来的话，就特么特别想让人弄死他。

他道：“那就行，臣就是怕陛下一个想不开，背着臣真允了那公主的请求，将那武将招来皇宫，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你不诅咒我日子过不动还是怎么的？！

我立时有种被抓了小辫子的心虚，因为我确实打算背着荀慕再会一会那公主。

为了掩饰我的心虚，我佯装感动道：“荀相今日来找朕，就是怕朕会被害？荀相如此关心朕，朕真的很感动。”

因着有些心虚，我自认我说这话时，语气跟面部表情都没有讽刺的意思，演的贼好了。

可荀慕跟我勾心斗角了三年，对我知根知底，一眼就看出了我假装。

是以，他道：“不用感动，毕竟若陛下被害，臣还得重新找傀儡，累得慌。”

我：“……”

我：“……”

我：“……”

他就不能多做一炷香时间的人？！

多跟我演一会儿君臣和睦的戏码？

我气的想摔个杯子示威。

四喜跟了我十八年，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默默将我的茶杯往旁边挪了挪。

我瞪她，她用大眼睛回望我，眼里明晃晃写着——陛下，请看看这杯子的价格，梁大人不会同意给你再报销一个新的。

于是，我深吸了三口大气，自己消化了这口气后。

演不下去了，我便语气不善地冲荀慕道：“荀相可还有其他事？”

荀慕看了眼已在爆发边缘的我，扯了扯嘴角，“没了，臣告辞。”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御书房。

我望着他的背影，那口刚被压下去的气，再次噌噌噌冒了上来，又去抓茶杯。

四喜手疾眼快，一把薅起所有杯子，将杯子死死护在怀里，道：“陛下，三思啊。那大梁公主的花销都还得从您的私人小金库掏呢。”

我：“……”

很好，我的气无处可发。

良久，我白了眼四喜，没好气道：“拿来，朕要喝茶。”

四喜看了我一眼，确定我不会砸杯子后，才将杯子放了回来。

我抿了口茶，仍有些愤懑问四喜：“你说荀狗贼是不是一天不来气我，就浑身不舒服？！”

四喜一般情况下，都是跟着我一起骂荀慕，但这次，她竟迟疑了！

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觉得荀相这次倒像是真担心您的安危才来的。”

我：“？！”四喜这丫竟叛变了！

她作为我在这宫里唯一一个不惧强权，会跟着我一起痛骂荀慕的知己，竟然被荀慕给收买了！

这不是逼着我想骂荀慕的时候就得出宫去寻齐敏李鹤他们！

这特么就不能忍了！

我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喝道：“你是不是收了荀狗贼的银子？”

四喜被我这莫名的质问吓得直接跪了，颤巍巍抱住我的大腿号：“陛下，天地良心，奴婢哪敢啊！”

“那你为什么帮荀狗贼说话？”

四喜望着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了数次，还是没说话。我知道，一般她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她即将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我打死。

她想先得一道免死金牌。

我道：“你说，朕保证不打你。”

四喜咽了口唾沫，眨眨眼，又跪着默默往后挪了几步。

我：“……”

四喜：“陛下，不是荀相来气您，实在是您上午望着那大梁公主的眼神太过可疑，奴婢瞧着都觉得您能干出同意那公主住进皇宫的事。”

我：“……”我那不是纨绔做久了，习惯怜香惜玉嘛！

四喜星星眼望我：“陛下，您不会真对那公主有意思吧？”

我：“！！！”

免死金牌给早了！

这丫最近的欠揍程度已经超出了免死金牌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