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聚众闹事

奚萤烛长指揉了揉眉心，偏头吩咐墨砚，“你且寻个妥帖的人探探消息，问清父亲现下情况，余下，往后在计议。”

说话间，已经走到后院，瞧见厅堂上楚翊正支着小桌慢饮品茶。

长衫翩翩，煮茶茗烟，当真如水墨画一般清浅动人。

“王妃，快来品品这碧螺春，早春时节，最为适宜。”楚翊看见奚萤烛立在门前，蹙着眉，连忙开口招呼。

奚萤烛未拒，坐在小桌另一旁，唤来张嬷嬷询问，“这几日春闱前后，父亲身边可有何异动？”

张嬷嬷心知情况严峻，忙用心回忆，良久方慢声道，“老爷为着春闱，提前一月就往翰林院去了，家里只送了两趟日用洗漱，便不曾再往那处去打扰老爷。”

为着回忆，张嬷嬷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完全皱了起来，“要说奇怪，只有，这些日子，听老爷夸了两句丞相……”

奚萤烛一怔，心头那点子不快便汪汪漫溢了上来，她清楚奚疆淮的为人，秉性耿直，不善与人相交，官场浮沉，他忧心被牵扯进党派相争，除了门下弟子，从不与人交往过密，丞相原是借着贵妃光一路提拔的外臣，奚疆淮如何与他来往？

再忆及前两日王府里，丞相侄女如夫人无故设计惹事，引发与兵部尚书之女雪夫人的纷争，那日若非楚翊前往道观辟谷，此事原该牵扯的，乃是楚翊……

“嬷嬷往日都待在府里，对于外界之事，如何能知？”楚翊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瞧向奚萤烛，“王妃想知晓，得往人多的地方去。”

奚萤烛心中一动，嘴角勾了抹笑意，抬手端了杯茶微抿，“这茶甚好，我要多喝几杯。”

“哦？往日瞧不出，王妃竟喜欢雨前龙井？”楚翊眉梢染了笑意，殷切地与她倒茶，“是喜欢入口清爽，还是唇齿添香？”

奚萤烛朝着楚翊眨了眨眼，轻巧地放下了茶杯，“喜欢喝了能让人聪明。”

楚翊：……

“王爷不是要往古玩店挑古董？我也同王爷一道。”奚萤烛起身，拍了拍袖子，冲着楚翊微微一笑。

学士府的热茶尚温，两人便急急出了府，一齐往长街赶去。

奚萤烛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换了一身衣服，一件披风罩住头面，方从后门跟着楚翊一齐往外赶。

她瞧着京城凛凛的天色，暗流汹涌的似是潜伏着巨兽，下一秒便要吞噬京城冉冉的生机，生出无数鲜血冤孽出来。

“怕是要变天了。”奚萤烛一手拂开挡在额前的帽子，那张素日瞧着古井无波的脸色，隐隐已带了些萧瑟的寒意。

楚翊伸手拦在奚萤烛面前，十指修长，骨节分明，“雨天路滑，王妃还是倚着本王，更好前行。”

奚萤烛顿了顿，伸着莹白的玉手，附在楚翊手上。

两人脚程不慢，一行几转便瞧见了正街路口，还未挨近，便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波波地往长街中央赶去。

楚翊让锦年随手拦人询问，正扣下一个大叔，两颊涨红，满是兴奋。

“……前头正热闹呢！你从学士府那边来，没听说吗，大学士获罪入狱，治了科举舞弊之罪，那大学士本是清贵贤士，素日教学应试，桃李满天下，帮扶无数学子得登正统，这会子那帮学子都攒聚在一处，正在正午大门闹着呢！”

奚萤烛与楚翊同时脸色一变，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不得再问，奚萤烛拔腿便往正午门奔去，她胸口急急地宛如扯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无底洞，密密地漏着长风，浇着心口隐隐发寒。

自古以来，聚众闹事便是头等大事，历朝历代讳莫如深，更何况学子结党，几乎便是在圣上头顶捋虎须，哪怕奚疆淮本来无事，都能因着这桩事件，激得雷霆震怒。

她脚步飞快，已瞧见人群熙攘，那帮儒生聚在一处手里举着一张张状纸，白纸黑字，人头攒聚，恍惚让奚萤烛瞧见了井冈山起义一般。

奚萤烛顺了两口气，便往着四下瞧去，正瞧见门前，一处白石堆得高地，她心里一动便想爬上去骂人。

才抬起脚，手肘便被人拽住，楚翊往日嘴角堆得那点笑意悉数不见，绷着嘴角越过奚萤烛头顶，看向那吵嚷的人群。

“王妃不觉得蹊跷么？”楚翊长指捻着奚萤烛披风上的水汽，“聚众闹事，最为祸端，这道理连本王这么一个不参政事的人都能通晓，这帮儒生尽是国之栋梁，竟无一人想透，怕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奚萤烛烧灼的心，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她撤回了步伐，转头打量着楚翊，“你是说，有人在其中挑弄是非？”

“本王自是不懂，只是总想着，若有一人极有威望，又能知道些大学士的消息，想必与本王说些事，本王也是尽信的。”楚翊眼中沉沉，眼底微微闪着光。

楚翊清冷的嗓音，把奚萤烛原本混沌的理智拉了回来，她从楚翊手中扯回自己袖子，一边卷着一边瞧着面前的闹事的儒生。

“王爷怎会不懂？我倒瞧着这世间再无比王爷更懂的了。”

她眼尾上扬，轻飘飘地打量着楚翊。

瞧着奚萤烛眼里分明的试探与忌惮，楚翊嘴角又勾了些笑意，上前帮着奚萤烛整了整披风，“这天眼见冷了，咱们得加快速度，本王还要回去泡脚。”

奚萤烛侧头瞧了瞧楚翊背后的锦年，音调搀着春雨的料峭寒意，“帮个忙，把我拱上那处石柱。”

锦年下意识侧头看了楚翊一瞬，得到主子应允，上前一手扶着奚萤烛，纵身一个轻功点地，就把奚萤烛送上了那处高高的白石堆积的空地。

“有什么武功秘籍，能轰一声，把我顶上那根旗杆折断？”

奚萤烛一手指着顶上鲜红的旗帜，侧身问身旁的锦年。

锦年犹豫了一瞬，拱手作揖，“王妃且让让。”

奚萤烛忙躲开半步，就瞧见锦年凌空而起，一手作拳，狠狠劈在面前旗帜上。

“轰！”

烟尘飞舞，旗杆应声而倒。

底下吵嚷的学子，立时噤了声，这才注意到了那一处空地，纷纷仰起头来。

“咳咳！”奚萤烛旗杆撑地，一手扶着，“大家别吵，听我说几句！”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老师的女儿，当今御王妃，奚萤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