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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芩茳

书名:泤画·罛妆卷作者名:千穗寒梅本章字数:2160更新时间:2021-12-06 12:53:20

“啊……是啊,拿回去……与友人吃些。”

“哦,是这样,瞧你背了这般多的木柴,想必啊家中也紧着,我便收你七斤的银子,以后啊要是有多的,也分吾一些可好啊?”壮汉望着江廉背上竹筐,笑眯眯地道。

“多谢老哥,只……在下来此亦为送些物饰,想来近日便会离开此地,怕是……不能于老哥送柴了。”

“哈,无妨……无妨,你买这般多,便赠你一些。”

江廉付了银子,万分感激后抱着烫手的纸包匆匆离去。

“店……家……我要……二钱米糕。”衣袍被拉扯,壮汉低头,滚烫的灶笼边上,正趴着一蓬松双髻小脸被冻伤薰紫的女童,不觉烫地捧着沾土的铜钱磕巴说道。

“好……唉……快些拿走……!”挪开上面几个笼屉,底笼空荡,横错交叠的竹叶片上焖着五块方圆不一晶莹嵌着人眼大白玉莲子的红米蒸糕,壮汉小心翼翼包好扔于这粉妆孩童,便回头忙起了活计。捻着汗巾,痛心地翻着笼屉,壮汉舔着红唇,沮丧哀叹,“可惜了,这般好的东西,竟非我所有,真是…………”不过须臾,他莫名又开心起来,继续添水挑柴,喃喃自语,“唉啊,倒是忘了,今日初十,当去顺安巷的果粮铺子买些越州的南桃来祭奠……”

过了行脚客商指向的拱桥,江廉甚是饥肠难耐,却不去动那纸包,将其塞入背后筐中。食肆里飘出的炊烟云卷,辰时将过,可容两骑并驰的街巷两侧各房酒楼客舍操持起了午膳菜色,早已失了方位的江廉疲累地走入身侧一名唤芩茳馆的小店,堂内歇着几桌零散的食客,俯着柜案敲打算珠的伙计瞧见江廉热情迎来,“客官要来些何种菜食啊?”江廉截下背后筐子,揉着肩臂坐在邻窗的案前,“劳烦伙计,随意弄些吃食即可,在下有些急事,需得赶路。”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儿……”伙计拖着嗓子去了后院,片刻后出来,继续敲敲打打,好不停歇。江廉靠着木案,隐约听得堂内食客闲碎的低语,却是舌卷如飞,不知所云。

很快,菜食上桌,“客官,这是小店的红鲤芙蓉白豆,酱果米粥,还有这一碟子,可是近日才送来的婺州腌鸡做的芥菜麻油卷的鸡丝,您慢用。 ”说完,伙计便跑去迎新入店的客人。江廉心中有事,愁闷焦虑,也未细听那伙计说了些什么,只草草几口,欲裹腹充了,然满口留香、提人心脾,江廉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明州街十几里外的镇上,绸缎庄王婶家的院子前围了好些采买的妇人,各自七嘴八舌道这布粗陋暗沉,若是不少些银钱,以后大家伙可都不会来买你家布的话,然手中挑挑拣拣,为了旁人所选缎子争得面红耳赤。挑担的老农走过,见此却是笑了,他快步穿过一巷口,延街正寻着什么,耳鬓侧忽然听得有人叹气说道,声音干哑愧然,辨不得男女。

“怎的……怎的这般气愤啊……这般气愤啊,可是不愿……可是不愿……”

回音枯绝缥缈,从四方传来。“咏……”接着,一阵咽喉被勒拼了命激昂嘶吼的怪叫于身后响起,如那菜市里屠宰的牲口一般。

        老农惊疑低头,遮盖篮面的布巾不见了,粉皱的腌鸡却完好依旧。巷中空荡,偶有隔墙人家传来的鸡鸣犬吠,老农奇怪,他这身后啥也没有,这声音又是何处传来的?

“……嗯……那既是不愿便去吧…便去吧………”悠声渐散,却听得真切,老农大喊,“何人在此啊?” 

         天光依旧,然许久以后,巷中仍无人做声。“吱…………呀……”身侧小院大门突地开了,一花发的老妇推门探头出来愤愤责备,“我儿昨日在衙门伤了脚还睡着,你小声些!”

松垮老旧的麻布长衫歪斜,老妇很是消瘦,面容阴郁憔悴,正扯着门栓拍打。老农见有人,上前急切问道:“婶子,这巷里可住着一姓疯的后生啊?”

“风?”老妇人想了想有些不耐地轻捶木门,“哪里来的风家,这巷里好些年未迁来外人了,快些离开,莫要生事。”说着,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老农还想着方才有人说话的事,那嗓音太过奇特了些,沉闷清列,定不是这老妇,那,又会是何人?

左顾右盼到了巷尾靠着宝林钱庄后院的墙外,老农不满地抱怨起来,“明明说了只要带来这腌鸡,便可得那让人夜里得以安睡不会突兀起身疯癫乱语的对症汤药吗,现在人又不见了……”

不死心的,老农挨家寻觅,直至烈阳高悬,才失望地佝偻离去。

腿虚筋麻,巷口一人家朽木门边上,坐着一嘴角灼一颗绯红血痣的年轻后生,初逢秋意,却穿着折皱缝满碎衣布片的黑衫绒袄,针角龙飞细密,红丝乱线的缝里,隐隐约约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色。疯沚漠倚着冰凉略有些湿潮的门板,面无表情的看着自眼前走过的老农,静默无言。

遭到老农无端的埋怨,疯沚漠依就斜坐着,费劲地侧弯了双腿,露出半截子黑红色点着白花的亵裤。

半月前,典当铺老板刘雯三子刘静扶着涕泪横流冒雨跟了疯沚漠三日的老农堵在竹台巷口的柳树下,紧张恐惧地望着雨中漫步而来,黑伞遮面的男人。

伞幕抬转,疯沚漠一袭朱砂乱描被泻雨晕开的破烂黑衫,双唇干裂:面白灰郁,正侧首无神地看向树下二人。那刘静被惊地退了步子,疯沚漠也不在意,凝视哀求的老农好一会才道,“只要将婺州荷采的腌鸡,以及……泙鸳池边上一户姓赵人家二媳妇出嫁时被燃去一角的喜红盖头拿来,我……便将治好沈家三姑娘的方子给你。”

老农大喜,满口应下,但,许是那夜天雨磅礴,亦或是日子消磨了初时的耐心,那方被燃的新婚喜帕似早已被这老农抛之远去。

巷子里,“嘎吱……嘎吱……”那老农身后摇晃的兜篮竹密缝间,有嫩粉的肉皮屑沫掉落,鸡头颤颤巍巍硬生抬起,油皮龟裂,疯沚漠看过去,一时间四目相对,那肉粉的小眼就这般直愣的望着他,一直到,气愤的老农背影消失,疯址漠才抬头看天色,奇怪道:“闻悅怎的还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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