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哪有这么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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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出来后，薛志嫣选择在恒隆广场的网红书店里“办公”，失业后她仍保持着朝八晚五的作息，要是被老妈知道她失了业，肯定要把她捉回店里当服务员。

志嫣还没毕业的时候，她老妈就把店里服务员的位置给她留出来了，做女儿的一门心思想往外走，当妈的绞尽脑汁拖她后腿，而志嫣之所以没走，是为了薛子成。

薛子成即将参加高考，父母都不在身边，怪可怜的，于是志嫣决定陪他一年，找上一个工作时，老妈成天“PUA”她，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正值暑假，店里的小学生吵吵嚷嚷，求职简历仅投出去两份志嫣就不想再“搞事业”了，看来她得换个地方。

志嫣站起来，在台阶上盘算去处，这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手举着奶茶的胖男孩，他用手肘使劲撞开志嫣，要往楼上去，就在这个过程中，他捏瘪了手中的塑料杯，半杯奶茶都被挤了出来，不偏不倚泼了志嫣一身。

周围的人集体往后躲，志嫣恼怒地看着自己被泼脏的地方，可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总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最后只能心平气和地逗他：“你给姐姐道个歉，姐姐就不生……”

哪知小胖墩朝她做了个鬼脸，再次撞开她，撒丫子往楼上跑，踉跄了几步的志嫣当场变了脸色，她转身去追，一个年轻母亲拿着纸巾上前，不由分说帮她擦起了衣服，嘴上还不停地劝着：“算啦，小孩不明白事，你跟他憋那个气干啥？”

志嫣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擦完衣服，她跟这位母亲道了谢，然后朝楼上走去，她不要“算啦”。

楼上有餐饮区，比楼下还要混乱，不断有小孩子从她的腿边跑过，也不断有人朝她投来探究的目光。

志嫣站在原地踅摸了一圈，那个吨位的小胖孩不多见，找起来不算困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餐饮区，四人一桌，小胖墩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拉悬空，肇事的奶茶还在他的手上，正仰着脖子往嘴里倒。

他的对面盘腿坐着一个和他形态差不多的女人，一张嘴咬掉半个外带的汉堡。

志嫣站到桌前，示威般把自己的包立在桌上，胖女人抬起头莫名其妙地问：“你谁啊？”

志嫣指了指自己的连衣裙：“看见没？这是你儿子泼的。”

小胖墩认出了志嫣，飞快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胖女人先是诧异，她看了看儿子和他手里变了形的奶茶杯，然后抹掉嘴角的酱汁，不屑地说：“你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你说啥就是啥啊？”说完，她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志嫣直奔重点：“这是你儿子泼的，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去看监控，我也有很多证人。”

胖女人把一条生菜塞进嘴里，扯着嗓门开吼：“你吓唬谁呢啊？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从哪儿冒出来你这么个玩应儿？你啥意思？说我儿子往你身上泼水了呗？你瞅瞅——”她一把薅过儿子的胳膊，“这孩子这么老实，他敢泼你？再说了，谁没事闲的泼你水？吃饱撑的啊？”

她那个“老实”的儿子，此时此刻确实老实，用视线上方偷偷瞄着志嫣。

志嫣继续说：“我只需要一个道歉……”

“我不跟你废话，”胖女人一挥手，她套上鞋站起来，也把儿子拎了起来，“大宝，妈问你，你泼她没？”她偷掐了孩子一把。

小胖墩低着头摇了摇。

“看着没？咱们孩子可没泼你。”胖女人收拾东西要走，志嫣一步拦住，“你别想走，话还没说清楚。”

“你怎么黏糊地呢？”胖女人炸开了，人们齐刷刷看过来，“咱们就泼你了，咋地？你能咋地？道啥歉道歉，孩子不故意碰你一下都不行呗？你就那么金贵？”她抱臂啐了一口，“外地人就是矫情！”

志嫣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她生在沈溪，长在沈溪，可以在不同场合切换东北话和普通话，跟周围的人相处没有任何障碍，突然有人把她当成外地人骂，她一时竟转不过来弯。

然后她说：“咱家是铁南区的，你急赤白脸地说了半天，是把我当成外地人熊（欺负）了？你可真能整。再说外地人咋地了？我搁沈溪过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咱这的人欺负外地人，你咋这么隔路（特殊）呢？”

铁南区是沈溪市的一个区，胖女人自然清楚，眼前这个女孩的东北rap把她整不会了，她确实把她当成了外地人，看她软软香香很好欺负的样子，以为吓她几句就能把这事赖掉，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

“沈溪人你装啥装？”胖女人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搁新闻联播里面蹦出来的呢！这把我吓的！要是嫌这不好，你别搁这待着啊，别人搁这待着呢，嘴里不知道说的啥玩应儿，拽两句普通话就显着你高级了？”

东北话太上头，以这个模式吵下去很可能会演变成两个泼妇的骂战，不过这胖女人倒是说对了一点，志嫣说话是有一点播音腔。

想要在讲东北话的环境里学好普通话，闭着眼睛想也知道不会很容易，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当寝室里有一个人讲东北话，整个寝室都会变成东北人的笑话。

这其实不是笑话，这是一种人传人的现象。

所以很多时候志嫣都较劲似的硬拗，只有这样才能咬准每个字的发音，用力过猛的后果就是她学会了播音腔的普通话。

志嫣不想吵下去，迅速把话题往回收：“今天这个事很简单，你儿子……”

“我看你就是有病，”胖女人指着薛志嫣，一甩手，“咱们就是不道歉，你爱上哪告上哪告去！”

这个胖女人又要走，志嫣抬腿踩住椅子，把她堵在了座位里面，胖女人见她战斗力不一般，干脆一屁股坐下去，“嗷”地一声：“哎呀妈呀，打人啦！都来看看啊！打人啦！”

小胖墩已经不知道被围观的人群挤到哪里去了，胖女人也没管，她一边嚎啕一边打电话：“老公，我和你儿子让人欺负啦……”

人越聚越多，志嫣觉得尴尬了，她自问，她非要一个道歉不可吗？也不是，她只是气不过，场面搞成这样还真不好收场，毕竟这是一家书店，人家是要做生意的。

此刻，王珩正站在人群外围，他是被人群挤到外圈去的。

他跟着导航来到中兴街万达，万达两个书店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人，根据账号分析，这位博主比较喜欢泡书店，于是他把这条街的几个书店都找了，最后来到这家，里面锣鼓喧天跟他要找的人气质不符。

他都已经决定打道回府了，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感召，还是决定上二楼瞧瞧，他刚拐过楼梯就看到两个女人在吵架，经照片对比，他确定那个高个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

王珩正走神，一个小胖墩在他腿边绊了个跟头，这小孩堪堪站稳又像无头苍蝇似的瞎闯，王珩定睛一看，竟是那个“惹事”的孩子，他大概七、八岁，长得不是一般敦实。

王珩又看了看被人群包围的两大女战神，那个胖一些的只顾干嚎，孩子丢了都没发现，他赶紧把小胖墩拉到自己身边：“待在我这里，别乱跑。”

小胖墩也是被人群挤出来的，他被吓懵了，想挤怎么也挤不回去。

被拉住的孩子使劲挣脱，附近的人奇怪地看过来，王珩赶紧蹲下来安抚：“你乖乖站着别动，我就带你去找你妈妈。”

目睹全程的王珩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他明知道这孩子离开了母亲身边，任由他瞎跑，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良心不安。

薛志嫣始终踩着椅子，等胖女人终于闹得需要歇口气的时候，她开口道：“你闹完了？轮到我了。”薛志嫣嘴巴很硬，心里想的却是赶紧收场，又找不到台阶下。

闻声赶来的书店店员急忙插嘴：“要不然二位到办公室里聊？”

“你还想闹？”胖女人再度嚎起来，“你们大伙都瞅瞅，哪有这么熊人的？我要报警！我要找警察！”

薛志嫣夺过她的手机，一把拍到桌子上：“应该报警的人是我。”她都忘了还有报警这种操作了，这时胖女人冲着人群的某个方向大叫，“老公！这旮沓！就是这老娘们……”

薛志嫣转过头，看见小胖墩被一个瘦高的男人牵着，立马调转枪口：“怎么着？想两口子一起犯浑？我劝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把你媳妇领回去好好管管，别没事出来丢人。”

王珩：“……”

胖女人冲着薛志嫣吼道：“你瞎啊！这不是我们孩子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