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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爱吃啥?听你的。”

第5章 “你爱吃啥?听你的。”

书名:深雪拌咖啡作者名:曼森本章字数:2904更新时间:2023-07-11 10:12:51

05

跟一个人闹翻只消三五句话,和解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珩弃车追上薛志嫣:“哎,薛小满,电话用不用?”

薛志嫣不理,王珩长腿一迈,拦在了她的面前:“我刚才跟你开玩……”

薛志嫣飞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王珩举手投降:“行行行,算我多余。”

流年不利的人不只有薛志嫣,王珩也得算一个,他这个人的人生规划非常狭隘——至少暂时是这样的——三十岁之前他只想躺平,三十岁之后他想每月能领到足额的退休金,他家有这个条件。

在英国留学结束后,他在外面玩了两年,后来因为世界局势不理想,奇形怪状的病毒老那么冒冒失失的,他又受到了刺激,于是和朋友们——特别是女朋友们告别,打包回上海。

回到上海后,游手好闲了半年,他爸开始看他不顺眼了。

王老爷压根就没指望他能成器,不过这么大个人成天到处闲逛,外人看着太难看了,只能把他还给他亲妈,眼不见为净,可就在王珩临行的前一天,王老爷反悔了。

王老爷是个成功的商人,但要是王珩这笔投资失败了,他和“成功”就不沾边了,他这个儿子虽找不出优点,但王老爷正好相中的是他的缺点,没长心、做事不过脑子、罪人跟干饭似的娴熟……想到这些,王老爷甚觉心满意足,然后决定将他投放至东北。

位于沈溪市的这家酒店,特殊之处在于它的管理层人员,有一大半都是王氏集团的开国功勋,和王老爷一起吃过苦卖过命,可日子好起来之后,这帮人的想法就多了起来,为了方便管理,也算是给他们养老,王老爷将他们一并送到了竞争没那么激烈的东北。

王老爷很清楚这个酒店的业绩为什么搞不上去,每年以百万为单位往里搭钱也是他愿意的,任元老们再怎么跟不上形势,再怎么有想法,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动他们,但要是他儿子想对他们做什么,就由不得他了……

王珩愤怒,自己怎么突然就接了个去东北的活?他对东北不陌生,他有很多东北同学,有一任女友还是东北人,但这不能说明他对那里有多喜欢,他已经答应去他妈那里了,老王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王老爷和王珩妈分开的时候,王珩才七岁,他是低需求的孩子,不用父母围着他转,跟爹妈都不亲,上一次见亲妈还是半年前,在四川一个山沟的一条河边。

王珩妈和跟她一起灵修的小伙伴在岸边打坐,说是要与大自然沟通,王珩坐了三分钟就走人,回旅馆和游戏队友沟通去了。

这些年王珩妈愈发清心寡欲,王珩想到以后要跟着她一起吃斋念佛,临走前猛吃鸡腿,想到荒凉的大东北,他手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一个星期前,具体可以精确到薛志嫣被迫离职的那一天,王珩在沈溪机场落地,一下飞机就被绊了一跤,给这片黑土地跪下了,和所有小说里面的隐喻一样,它暗示了王某人日后人生道途之艰辛。

在酒店,老家伙们合伙忤逆他,小员工们老想调戏他;回到家,面对一屋子空气,想要聊天只能对着墙纸;好不容易认识了个活人,还因为自己嘴欠闹翻了。

毕业就像一片雪,引发了一连串坏运气的雪崩。

薛志嫣顶着大太阳走了一段路,后悔没用王珩的手机,这个时间她不能回家,她家和她家的饭馆之间虽有十分钟路程,但她显然不应该冒险出现在那个区域。

她也不能就这样晃到傍晚,她这身脏衣服太招摇了。

最后,她向一个老奶奶借手机打给了薛志萍,志萍非常奇怪:“你不上班,在外面干什么?”

“被你的乌鸦嘴说中,失业了。”

想起害她失业的烂人,就连王珩都没那么讨厌了。

上个月,薛志嫣和薛志萍一起吃过饭,在志萍的单位附近。

志萍大学学的表演,大三上学期就没课了,她爸怕她玩得太疯,于是在市博物馆给她安排了个文职。

朝九晚五带双休,月薪两千八,值得一提的是那天姐妹两个去的日式餐厅人均消费八百,志萍买单。

就是在那天,受到薛母委托的薛志萍声情并茂地劝薛志嫣:“你就别跟我大娘(大伯母)犟了好不?她还能害你怎么地?你在店里待着多好,大娘又不会让你白干。”

志萍在大学里接受过普通话训练,但她对普通话没执念,平时和人交流基本以东北话为主。

志嫣不听劝,志萍拍桌子说实话:“我都懒得说你,你说你这个破工作有啥好的?一个小人事,没上升空间不说,屁事还贼多,一边要对着一公司奇葩,一边还要对付那帮傻缺应聘的,搞不好哪天被油腻男上司盯上了,那更麻烦,我要是你,我都能愁死,你还没事没事的呢!”

这一大段话中,志萍言中了不少,志嫣只反驳了其中一点:“你别瞎说,我的男上司不油腻。”

鬼知道“油腻男上司”这种话题居然还会有后续。

大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她头枕着手臂在桌子上小憩,他们公司给时间午睡,有人甚至自备了折叠床。

她闭着眼睛,头发忽然被撩动了一下,她以为是落了小虫就没去管,过了几秒钟,头发又被撩拨起来,她伸手去拨,赫然摸到了一只肉乎乎的手。

同事们都被她的惊叫声吵醒,投来或询问或不满的目光,她那个“一点都不油腻”的男上司假装才赶到现场,“关心”地问:“你咋地了?”他朝周围的人朗声大笑,“这孩子可能是做噩梦了。”

这天之后,志嫣看见他都绕道走,哪知他竟公然把她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志嫣拒绝,这位姓秦的主管瞬间笑开了:“哎呦我天,你想啥呢?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出去吃口饭,锦州烧烤咋样?还是猪肉炖粉条子?嗯?你爱吃啥?听你的。”

志嫣攥紧了拳头。

“你就别跟我俩装了,”秦主管往椅背上一靠,“你说你,一个沈溪(市)人,普通话说得那么顺溜,不就是为了让自个儿突出一点,让我多关注你吗?”

志嫣从初中就开始苦练的技艺,居然会和这种烂人扯上关系,这让她恶心。

见志嫣一直不吭声,秦主管急了:“你这孩子脑袋咋这么死呢?我直说了吧,”他耐心引导,“咱们公司这老些实习生,我对你最好,懂是啥意思不?”

眼前这位确实乐意使唤她,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比较强。

“好事都给你了,你跟我出去吃点饭,是不是应该的?你自个儿说。”秦主管继续诱导。

应该你大爷,薛志嫣抬头,微笑:“谢谢主管,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始终警惕着,没离门太远,可还是在开门的刹那,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奋力脱下高跟鞋,朝对方脸上猛凿,然后夺门而出。

那天之后,薛志嫣再没去过公司,半个月工资被七扣八扣发了她三百多。

老妈说得没错,社畜只有被欺负的份,不过想起老秦(兽)那张花成猪头的脸,薛志嫣也没觉得自己特别亏,她下手有多重,她心里清楚。

“你居然能笑得出来,”在薛志萍的车上,她听完这一段后,扫了一眼薛志嫣的脏衣服,双关道,“你打小就是,不管搁哪都得吃点亏。”

“我打他了啊。”薛志嫣强调。

“你骄傲个鬼啊!”志萍很无语,“你那是正当防卫,没占到一点便宜好吗?”

薛志嫣不想再反刍起这件事了,于是转了话题:“我觉得自己最近特倒霉,我应该到庙上拜拜。”

薛志萍噎道:“你应该去西藏跪十天。”

“……”

薛志萍的工作非常清闲,日常就是阅读内部刊物,检阅场馆规划,极少数情况下会让她出任讲解,比如有领导检查的时候,她毕竟是表演专业的,有些底子,能当门面。

她那间办公室只有两个人,另一位是一个家中有个中考孩子的母亲,两个人攀比式的迟到早退,偶尔溜出去个把小时,会为彼此打掩护。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假装上班吧?”薛志萍边观察路况边重提话题,“刚毕业的时候,我就让你求你二叔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就是不听。”

志嫣的二叔是志萍的父亲,她很少使用“我爸”这样的字眼,仿佛这个爸不是她的。

“等我找到工作就好了。”志嫣出神地说。

她这话是在回答薛志萍,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