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三点

“不太可能。”张怀钦收回手机，编辑短信发给舒来，“曾经的受害者都是女性，就算不谈固定思维。”

张怀钦停了下来，哼笑了一声， 脸上却没有挂出一丝笑意，只是语气上扬听起来颇为嘲讽。

“一个十年来只敢对女性下手的人，欺软怕硬的废物。”

这还是相处这么段时间以来，裴昊明第一次见到张怀钦如此赤裸的表示出对一个人的鄙视与痛恨。

“而且十年过去凶手在年纪上也不比前十年那么年轻有力。”张怀钦转身虚站在铁门前，没有靠上墙，半倚着比划自己的身高，“我有一米八，不谈身高和体重，以我的职业来说相较于普通人更加专业也更加具有力量。”

张怀钦目光斜扫过裴昊明的身体，手掌合拢捏在手腕上做出一个擒拿的准备动作。

“目标定向我，不怕被反杀吗？”

裴昊明身体忽的一抖，猛然想起自己被按倒在地上摩擦的场景，下意识的拍手鼓掌起来，鼓了个拇指。

“厉害，你厉害。”

说着裴昊明单掌托住自己的下巴，手指在下巴的轮廓上摸了摸。

“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具体还得继续分析案件的相关细节才能确定我这猜测是否是合理的。”

说完他话音一转。

“我还记得鄂江杀人案的第一起好像是抢劫后的见色起意，而后才慢慢发展成变态连环杀人，十年间有几次警方差点就抓住他这个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连环杀手在与警察的斗智斗勇中吸取经验，除此之外的，就是运气。

这大概是长年追踪鄂江案的老刑警最郁闷的一件事情，有一次受害者小区外面的摄像头都已经拍到凶手离去的身影都快把脸拍到了，等到警察查到这个摄像头的时候，却因为清内存直接被清了。

冥冥之中，似乎老天爷都在帮他。

“很没天理，对吗？”张怀钦苦笑道，“其实犯罪不可能天衣无缝，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只是大多繁琐细致难以追寻，然后还有该死的运气。”

往往到这个时候，张怀钦都能感到一种无力感。

裴昊明喉结动了动，他直觉现在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他这人天生就不会安慰人，于是乎话到了嘴边浑沦吞枣般的又从口腔里倒灌进去，憋出几个气音，出口的话却和安慰人半点不沾边。

“我们回正题，让我们来分析分析凶手的心理以及他的偏好。”裴昊明咳嗽几声，有些尴尬。

像这种连环杀人凶手都会有个人的偏好和习惯，似乎只要是人都无法避开喜好这个问题，连同杀人犯罪都牵扯上一捋关系。

张怀钦没被调职前就和同事们分析过鄂江案凶手的心理，去判断他的动机以及下一步可能会有的动作。

“十年，整整十年。”裴昊明手指比出一个十的数字，“受害者是16名女性，她们都有什么共同点吗，刨去性别这一点。”

“刚开始的几个受害者没有什么共同点，凶手一开始似乎只是单纯的抢劫后的见色起意也没有什么精液，案发现场比甚至还留下了精液。”说到这里张怀钦显得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

“你们在抓捕嫌疑犯林曜的时候没有对他进行DNA比对吗？”裴昊明突然问道。

张怀钦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起来，他动了动嘴唇。

“尸体身体上的精液……里面没有精子，提不出DNA。”

裴昊明怔住了，也没有意识到会有这种情况的存在。

“没有精子……凶手有无精症？”

张怀钦点点头。

裴昊明一口气没提上来，喉结上下滚了滚，发出短促的气音混在喉腔里像是发出一声闷响。

“我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好吧好吧。”裴昊明喃喃自语，拧了拧鼻梁尖，“除开一开始的几个凶手，后面的受害者有共通点吗？”

“红裙子。”张怀钦强调道，“里面有很多受害者被害前都穿了红裙子，大多数受害者都是被割喉放血，除了张妮的上一个受害者。”

“第六个受害者。”裴昊明捂住嘴唇，为他补足案件的背景，重新捋顺这几起连环杀人案的时间顺序，“凶手中途突然消失过4年，这是他复出的第一起案子，这个案子距离张妮的死亡不过两个月。”

“张妮是第七个。”张怀钦说道，“第六个受害者和其他受害者都不太一样，她是全裸的，却不是被割喉的。”

张怀钦抬起食指，手指对准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戳下去的手势。

“她是被竹签刺穿脖子的大动脉，脖子的伤口里有竹纤维的碎屑。”

裴昊明：“张妮呢？”

张怀钦：“她也是全裸的，不过是被割喉，和曾经的大部分受害者一致。”

裴昊明挑眉，嘴唇半弯着卡在要笑不笑中间的刻度上。

“凶手复出的第一个案子并不怎么顺利。”

张怀钦被他这句话微微哽了一下，即便不想承认但现实却是第七起张妮死亡的案子比起第六起显然要完备成熟很多，凶手再一次的……进步了。

“看来从受害者身上找共通点暂时行不通。”

裴昊明拧紧的眉头又紧了几个度，额心隆起几个叠。

“你说过林曜之前故意给你透露过张妮死亡的细节，如果林曜真的是凶手，他这一招行的很险，但张妮被带走的那一天他又有不在场证明，可他又知道张妮死亡的细节，并以此激怒了你。”

“前后逻辑不对。”张怀钦捂住自己的额头，看上去非常的痛苦，“我后来被降职后仔细想过，也许林曜不是凶手，但他一定在场……那为什么不惜暴露也要激怒我？”

“这是建立在案发现场只有一个凶手的前提下，逻辑确实说不通，但如果是两个呢？”裴昊明拧眉，“林曜营造出张妮失踪当天的不在场证明来洗清杀人嫌疑，但其实带走张妮的另有其人，毕竟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和林曜出拘留所的时间应该不是同一天。”

“前提是在现场发现存在第二人的证据。”张怀钦打说，“房间内没有多的脚印和指纹，当时家属院下的摄像头被张妮推了一下，没能对准那栋楼，没能拍到画面。”

“等等，你说张妮推了摄像头？”

“是的。”张怀钦叹了口气，“听上去很奇怪，事实确实在张妮被害前，她自己把唯一一台能够照到凶手的摄像头，推开了。”

裴昊明顿了顿，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犹如开挂了般的凶手，运气好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不过比起运气，裴昊明更相信另外一点。

“我们先来捋一捋现场的线索以及疑点。”

“你看那个指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出现在你和我重新调查现场的时候。”裴昊明皱紧了眉，“他就像是知道……知道你会重新调查现场一样。”

“故意留下的线索。”张怀钦补充道，他感觉到眼前弥漫着一层浓雾，随着案件的层层深入变得愈发浓密，完全无法辨别前进的方向了，“那么他留下这个线索的用意又是什么？”

裴昊明沉默了下来，他抿紧了嘴唇，总是表露的天不怕地不怕混样的脸蛋耷拉下来，嘴角也是沉的，难得的露出一丝苦恼。

“你还记得张妮死前做了什么吗？”

张怀钦深呼吸了口气，在张妮死前，因为那通没能接通的电话，他也曾被迫的一遍又一遍去回忆她生前的场景，心脏仿佛每天都浸泡在愧疚与后悔的苦酒中，不得解脱。

“张妮请了假，也没说为什么。”

“你仔细回忆她那段时间的表现。”裴昊明提醒道。

“我记得……她有一天突然变得很兴奋，一反常态的钻进档案室调查鄂江案的案底……”说到这里张怀钦顿住了，那片笼罩在他眼前的浓雾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眼前斑驳而又猩红的道路，暴露出张怀钦最不愿面对的那一条道路，这一瞬间，裴昊明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裴昊明抽了抽鼻子像是有些委屈，可目光却牢牢锁定在张怀钦的身上，语气丝毫不减，咄咄逼人道，“你有东西没有告诉我，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是足够信任了。”

张怀钦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我那段时间就猜测过，她是不是发现过鄂江案的线索，但她没有告诉我……”

裴昊明并不想去深究这番隐瞒背后的心理变化，他绕过了这个话题。

“很像的经历，对吗？”他的视线落在铁门的门框上，那块隐在锈蚀铁门上的指纹似乎在这一刻印现出来，“发现线索，然后脱离警队，单独行动。”

“就像那些惊悚片的套路一样，单独行动的人总是会第一个遇害的。”裴昊明眯起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张怀钦屏住了呼吸，他直勾勾的盯着铁门的门框。

“这三者的顺序还可以打乱一下，比如你。”裴昊明侧目望向张怀钦，“不过张妮和你情况应该有些许不同，毕竟她是刚毕业不久还会热血上头也许会有可能干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单独出去调查的事情……而你这种更有经验的老刑警则不是那么容易脱离警队，单独行动。”

“所以他们就激怒你，让你犯错。”裴昊明唇线勾出一道微弧的曲线，似乎是笑了笑。

“我觉得张妮不是这种会单独行动的人，毕竟她也是个女生不会这么鲁莽，更不会一个人去调查这么危险的罪犯。”张怀钦以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说道，“她没有那么蠢。”

“假如是别的原因呢，或许说是因为某个人促使她想去这么做。”裴昊明仔细打量着张怀钦脸上的表情，“我有一点好奇，她出事情的最后一通电话怎么就独独打给了你？”

“我不知道。”张怀钦垂下头，“但在工作的时候，她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的。”

裴昊明挑眉，目光巡视着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嗤笑一声。

“蠢货。”

张怀钦静静的看着他，脸上透露出一丝茫然，又透着股莫名其妙。

“你什么意思？”

裴昊明抬起眼皮，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少女情怀啊……”

张怀钦一脸莫名，但等他继续询问时裴昊明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回归正题、正题。”裴昊明挥手，将再度偏题的话题拖回到正轨上，“凶手最近复出几年行凶比从前更加成熟，做法也更加嚣张。”

裴昊明张开了手指，掐着手指说道。

“第一步是杀死身为警察的女性，是为了向警方挑衅，直接警方示威，表明他比十年前更强，甚至能够杀死警察，下一步呢，你觉得他会怎样证明自己的强大呢？”

“杀死男性。”张怀钦闭上了双眼。

“单独行动的个体总是更好下手，特别是那种被愤怒冲昏了头的那种。”裴昊明抱住双臂，“警察、男性又脱离了警队的单独个体，您觉得有谁满足这三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