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里的最后乘客 6

我和小男孩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整个地铁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小男孩一下扑在我的身上，紧紧地抱着我的手四下慌乱地看着对我说：“姐姐，怎么了？地铁是不是要翻了呀？好多的水呀！”说着他一指窗外，我转头看去，果然，地铁的车窗外水势更猛烈了，甚至从门缝涌进来，地板上的水也渐渐变深，不一会儿就盖住了我们的鞋子。

我伸手去摇水灵，一面看着外面的大水不断涌入车厢一面对他大喊：“水好多，怎么办？”我弯腰把小男孩抱在座位上站着，自己也跳了上去，而另一个车厢里的那个女人还在捂着脸痛哭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这一点。

水灵还在那里笑，似乎并没有听到我们的声音，大水再一次从门缝涌进来，车厢里的水位在不断上升，我还是在大喊水灵，这时，他突然站了起来，垂着头还是忍不住地在笑，他转向我们笑着说：“终于等到这里了，这一路还真怕等不到呢。”

我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指着地上快要淹到座位的水说：“这是怎么了，这么多的水怎么办？”

他根本不理睬我的话，依然笑着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说着，他突然摘下了帽子，我被他的脸吓得连叫也忘了，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全身瞬间变得冰冷。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呢，白中泛着青色，整个面部都是肿胀的，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很久的样子，而他干枯的手也变成一样的状态，他向外突出的双眼睛看着我，咧开的嘴里不断地向外吐出水来。

“你，你要干嘛？”我终于鼓足勇气问出这个问题来。

他继续笑着说：“干嘛？你以为我这一路护着你，不让其他鬼魂、恶灵吃了你是为了什么？告诉你，我一直在这条地铁线上等待，等着一个能看见我的人，我等了好几年，四五年？五六年？我记不太清了，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终于等到你了，你能看见我，所以，我就选择了你，呵呵呵。”

“选，选择我？干什么？”我的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这一路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腕，阻止那些恐怖的东西靠近我，我一直以为他是在保护着我，可是现在，他才是最后的大BOSS！真正想要我的命的，是他！

“干什么？解脱我啊！你知道吗？这条线在几年前出了事故，车上死了很多的人，我就是其中一个，地铁隧道坍塌了，河水灌了进来，这一路上你见过的一些人曾经就是死在地铁里的冤魂，我是在最后被河水淹死在这儿的，我的尸体还泡在前边不远的地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打捞，我没有办法脱离这里，如果我不找一个替身，我就永远没有办法离开，你懂吗？”他指着地铁运行的前方说着。

“所以，我就是你选择来当你的替身的？如果我死在这，你就可以离开了是吗？”我胆颤心惊地问他，他立即点点头说：“当然，抱歉，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此时水已经没过了座位，小男孩的手抱得我更紧，也是呆呆地看着我们面前的这个人。

“你，别这样，你放我回去，我去找人来救你，把你的尸体带出去，再找人给你超度。”我带着哭腔说着，企图能跟他谈判，可是他却用一副嘲笑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我不会相信你，我只有这个机会，所以，我只能选择这么做。”说着他突然冲上来一把将我拉开往水里推去。

我惨叫一声被他用力地扯入水中，并被他死死地压在水底，我大张着眼睛，因为没有事先准备，一大股水就灌进了我的嘴里，我看见水灵在我面前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可怖，我挥舞着双手去推搡他，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一串串的气泡从我的嘴里冒出来，我不得不闭上嘴屏着呼吸，可是我觉得这次我肯定是死定了。

“你逃不掉的，等你死后，也学我的这个法子，找个人替你，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也会逃出升天的，别害怕。”他狞笑着，我用力地摇着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可是这根本动摇不了他要杀死我的决心。

这时，我看见又有一个黑影向我们游来，是那个小男孩，他落在我们身边，抬手去掰水灵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我看向他，冲他摇摇头，嘴里崩出几个字：“走吧，别管我。”这一说话，又有一大股水冲进身体。

小男孩乎闪着大眼睛看着我，从他的眼中突然流出一滴眼泪来，然后他转向水灵，我听见他说：“放开姐姐吧，我留下陪着你，我哪也不去，好不好？”

水灵鄙视地看着他冷笑一声说：“你个小屁孩快滚开，我不需要人陪，我要离开这里，你闪开！”说着抬手将小男孩一把推出老远，而我见机猛地伸手戳向他的眼睛，触手下是一种柔软粘腻的感觉，他赶紧松了手去揉眼睛，我趁机直起身来浮出水面，嘴里吐出一大口水，张开嘴用力地呼吸着，肺部立即抽痛起来，我不得不又用力的咳嗽。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再呼吸，他再一次起身把我扯进了水里，这一回我趁机憋了口气，而他却掐住了我的脖子，小男孩再一次游过来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伸嘴去咬他的耳朵，他又不得不放手去对付小男孩，我一把将他推开，起身往一旁跑了几步，但是因为在水里，我跑得并不快，才跑开几步身后一沉，回过头，看见水灵一只手正死死地抓着我的小腿。

他几乎就要把我重新扯进水里去，我看见在我的左前方有一个扶杆，我在被他扯倒的一瞬间一把拉住扶杆，没有被他马上拉倒在水里。

他一手扯着我，一手揪着小男孩的衣领用力一甩，把他甩向另一面，小男孩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掉进水中。

此时，我眼前一红，竟然看见那个红衣的女人正浮在我的面前，她弯下腰，露出一张骷髅的脸来，咧着嘴尖笑着向我伸出手：“你们终于反目成仇了吗？相公，我来帮你弄死她，哈哈哈。”

可是，就当我以为这女人的手就要抓向我的时候，我身后的水灵突然起身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按在水中，再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头，她用力挣扎着，我眼见他就要把她的头从身体上拨下来！

“姐姐，快走！”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边，小声地对我说着指了指另一个车厢。

我见状赶紧松开手拉着他向另一个车厢游去。

“你们要去哪？”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我惊叫地回头一看，水灵正一把将那女人的头从脖子上扯下来，回头怒视着我们，而那个女的还眨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看看自己的身体。

我加快了速度向前游去，而身后传来的水声也迅速向我逼近，我的心脏狂跳着几乎就要从我的喉咙里蹦出来，男孩子在前边拉扯着我催我再快些。

我们堪堪游进下一节车厢后，我明显地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脚踝将我向后拉去。

我惨叫着一把扯住门把手，小男孩也用力拉着我的胳膊，但是水灵的力气很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抬着头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从光滑的门把手上一点一点地滑开。

这时，小男孩纵身向后游去，他很灵活，在水下像一条鱼一样一下子就游到了水灵的身边，张嘴就咬住了水灵扯着我的那只手，我只听水灵惨叫一声，瞬间放开了手，我也同时翻身游进了另一个车厢，抬手就想去关门，可是因为有水的关系，那道门非常沉重，我用力地将它向外推着，却看见水灵已经一把拎起了小男孩，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腿，恶狠狠地说：“这次是你自找死路，别怪我。”说着就要用力想要把孩子的腿扯下来，小男孩顿时惨叫起来。

“住手！”我大喊一声，“我替你就是，你放了他！他不过是个孩子！”

我这么一喊，他倒是停了手，看向我的眼神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放开孩子的腿，冲我伸出一根手指来勾了勾。

“姐姐，你别管我，快跑！”小男孩流着眼泪看向我冲我喊着，我对他微笑地摇摇头说：“没关系，姐姐不跑了，姐姐不能看着你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被丢弃在这儿，但是，我不能让你因我而死啊。”

我说着一步一步地向水灵走去并对他说：“放开他，让他走。”

水灵看看我，又看看他摇头说：“我保证不杀他，但是你得先死在我面前，否则，他又要来捣乱了。”

我站在原地，看看他又看看小男孩说：“好，一言为定，你若失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笑了笑点头说：“做人未必守信，但是做了鬼，是守信的，只要你一死，你的灵魂替代了我，我又何必去为难一个小孩子呢？”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男孩。

我点点头又说：“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帮他回去，他还这么小，不该一直留在这里，让他的家人来找他的尸体，好好安葬。”

他听了又点点头说：“这一点好办，你放心的去吧。”他说着挥了挥手。

我垂下头吁了一口气，转眼看见已经飘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的身体，然后慢慢地跪了下去。

“姐姐，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爸爸会积下更多的罪恶，就没有办法轮回转世了。”小男孩突然哭喊了这么一句，我和水灵都呆住了，同时看向他。

“你爸爸？”我和水灵异口同声地问他。

他满眼含泪地看向水灵，哽咽地说着：“你就是我的爸爸啊。”

水灵被他这一句话惊呆了，愣了几秒钟突然笑起来：“嘿嘿，小家伙，你还真能说谎啊，这么可笑的剧情你也能编出来，小小年纪就会说谎，还好你死了，不然长大，岂不是个大骗子？”

小男孩的眼里忽然流出一串串的眼泪来说：“爸爸，我没有骗你，我是你的儿子。”

这么一说，水灵笑得更厉害了，几乎直不起腰来说：“你要编就编个像样的笑话，你是我的儿子？我死在这儿的时候才刚结婚，我哪来的儿子？嗯？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把你的脑袋也拧下来！”说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举了举拳。

小男孩哭得更伤心了，说：“我是在你死后才出生的，妈妈没有告诉你，你们在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在妈妈的肚子里两个月了，所以你不知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我到这儿来就是来找你的，找了好久。”

水灵一听又是一怔，接着又笑起来：“你这小东西编故事的能力很厉害啊，我现在就撕下你的一条腿，让你再胡说！”

说着他一把握住了男孩的脚踝就要用力，小男孩痛哭起来大声喊着：“你跟妈妈说过，如果将来有了孩子，就叫沈祺岩，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用，对不对？”

一听这话，水灵突然停了手，脸上的神情立即就变了，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男孩，嘴角抽搐着：“你，再说一遍？！”

“爸爸，我是你的儿子，我叫沈祺岩，我的小名叫忆海，是妈妈起的，他说，你的名字叫沈朋海，妈妈很想你，我现在六岁了，每年过生日妈妈都会哭，会把你的照片放在桌旁，跟我们一起过生日，还让我对着照片说，我长大了，会听话，我记得你的样子，爸爸，我不是野孩子，我好想你呀爸爸。”他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水灵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这时，他的脸发生了变化，那肿胀青白色的脸正慢慢消去，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清秀的脸庞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沈，祺岩？忆，海？你，真是，我的，儿子？”

小男孩点点头含泪笑着说：“爸爸，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向他伸出手来，我之才发现，他们的样貌竟然真的很相似。

“我的儿子？我竟然，有个儿子？”他依然打量着小男孩，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时，小男孩的手伸向自己的口袋，吃力地拿出一张照片来举在他的面前，那照片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我看见上面是两个模糊的人影，一男一女，正站在一片大海前，男的应该就是水灵，女的一头长发被风吹起，他们面对着镜头笑得很幸福。

“这是妈妈一直藏在身上的照片，是我偷偷拿出来，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爸爸，你，还记得妈妈吧？”

水灵抬手接过照片来看着，他的手开始颤抖，表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记忆瞬间包围了他，他应该想起了所有曾经的往事，他转身一把抱住了小男孩：“我的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孩子！”我听得出他在哭，可是他的脸上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而小男孩也紧紧地抱着他大声哭泣着脸上眼泪纵横，让人看了很是心酸，我也不禁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水灵“哭”了一会儿又像想起什么，立即抬头看向男孩奇怪地问他：“不，不对，如果你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你妈妈身边吗？”说着眼神里又露出狐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