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章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我给你上点清凉杀菌的药水，包一包赶紧回病房去吧。”

医生碰碰她胳膊，起了身去柜台前拆包装。

赵天真将头抬起，手顺着眼角滑下来，顺带抹去了一滴泪。

她仰头由着医生给自己涂了药，又用纱布一圈圈缠起来，贴好。

“这个药一天上三次，自己不方便叫护士帮你，能忍得住疼就尽量不用，再好的药也带着三分毒。记住了没？”

赵天真点头说记住了，医生将她推到门口，停下说：“孩子，我看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我就再多说一句。”

“遇事别钻牛角尖，心里有什么多说一说，说一说就好了。这些个烦恼啊，就会在你一遍一遍的复述里慢慢消失了。”

“谢谢您。”赵天真抬手摸了几下，终于摸到门把手，微微偏头对医生道。

“有一些伤口，别提说了，实际连碰一下都会痛入骨髓。你只能假装不知道，冷落它，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你这是不放过你自己啊。”医生叹息道，“时间早晚都会让它结痂的。”

“也许吧。”赵天真笑笑，扭开了门，“我先走了，真的很谢谢您。”

……

赵天真一路听着无数声来自年轻护士的“沈队好”，终于回到病房。

沈巡见她不理自己，又开始跃跃欲试的嘴贱：“嗨，赵天真。”

赵天真端正的坐在轮椅上，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又怎么了。”

“你这样怎么上病床啊。”沈巡轻踹了车轱辘一下，“要不，你叫我声好哥哥，再认真地跟我道个歉，我就把你抱上去。怎么样？”

赵天真冷笑：“我睁不开眼，难道你也睁不开眼？”

“什么意思？”沈巡没听明白。

赵天真不想回答，并准备自力更生。

隔壁床的老大爷听见了，优哉优哉的插嘴解释，“小女娃让你赶紧醒醒哩！”

“嘿，这大爷。”沈巡翻了个白眼。

他把赵天真撑在病床上的手打下去，拉着她环过自己脖子。

赵天真感觉到沈巡突然贴近的呼吸，以为他又要使什么坏，于是顺手就拧了下去。

沈巡吃了疼，顿时倒吸一口气：“嘶——狗咬吕洞宾啊你，我抱你上床，你拧我干什么？”

赵天真半信半疑地说：“你会这么好心？”

沈巡辩解道：“我好歹也是个人民警察，把我想哪去了都。抱紧。”

他说着，一手搂过赵天真的腰，一手从她腿弯下穿过，一用力将人抱离了轮椅。

赵天真突然腾空而起，下意识的搂紧了沈巡的脖子。

她感受到沈巡因突然用力而绷紧的胳膊，和贴近她时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男香。

切——

这人居然还喷香水。

赵天真低声嘟囔道：“闷骚。”

沈巡将她放下，一边说“什么”一边从兜里掏出震动的手机，按了接听键。

他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然后脸色逐渐严肃，眉头也跟着拧紧了。

赵天真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也能从人不算和善的语气中听出一二来，大致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没一会就听到沈巡说：“保护好现场，我现在就过去。”

沈巡挂了电话，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个透明袋子，将里头包着的盲人手机取出递到赵天真手里，语速急促的说。

“新买的，里面存了我的号码。你以前的手机碎了我就直接扔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这边来了工作，先走了。”

赵天真说：“那钱——”

“没时间谈钱了。”沈巡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下回再说吧，走了。”

他噔的一声关了门，脚步逐渐远去。

赵天真坐了一会，找出手机通讯录来，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念他的手机号。

隔壁床的大爷探出头，看了两眼赵天真，八卦道：“女娃娃，你男朋友啊？”

赵天真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连忙否认：“不是，是警察，我们第一次见面。”

老大爷指了下赵天真的手：“那第一次见面就又搂又抱的，还给你买手机啊？”

赵天真道：“您想哪去了，我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至于手机的钱，我也会还他的。”

“我看着可不像。”老大爷不满的瘪了瘪嘴，一边唠叨着女娃娃不和老头子说实话，一边又把头缩了回去。

赵天真哭笑不得，不由心想：沈巡此人，虽然声音不错，臂膀也还算有力，但就这么点儿优点，完全不足以抵消他的可恨之处。

以后，谁给他当老婆谁倒霉。

折腾了大半天，赵天真终于又能躺回病床。

她侧身正对着墙面，与身体上传来的细细密密的痛楚作斗争，不一会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赵天真渐渐转醒。她下意识的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前方壁挂的电视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蓝光。

赵天真哑着声问道：“大爷，怎么不开灯啊，这样看电视不伤眼吗？”

“啥？”大爷选择了一个抢地主，抬起头四周看看，“哪开电视了？咱们屋这电视坏了，开不了。”

赵天真闻言登时一个激灵。

再仔细看去，视线又立刻模糊了，灼烧感再度涌上来，让她不由的闭上了眼。

大爷一边选了个超级加倍，一边心不在焉的说：“女娃娃看错了吧，这大晚上的，哪个不睡觉？也就隔壁那群小年青，估计能在看电视。”

“是吗？”赵天真犹豫着，心中不大确定。

她明明连电视里在演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难道真的是幻觉？

“肯定是，你睡花眼了。”大爷一把打完游戏，赢了200游戏豆，美滋滋把手机收了，转头对赵天真说。

“床头保温筒里温着饭，叫你大妈给你捎的，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赶紧起来把饭吃了，不然饿得慌。”

赵天真一听，忙撑床坐起来，她将头发拢到耳后，赧然道谢道：“太麻烦您二位了，这怎么好意思。”

“说这干啥，你一小姑娘家家的，听护士说，你的眼又不方便。”大爷豪迈的一挥手，“都是顺路的事，要真麻烦就不管你咯。”

赵天真被这耿直的大爷逗笑了，不免将之前的事抛诸脑后。倚着床头坐了会儿，倒真觉得胃里空空有点发饿。

她也不矫情，摸着黑够到了保温筒，抱在怀里就开始专心吃饭。

她大口的咀嚼着，好像要将这几天因变故而带来的心慌、焦虑和五味杂陈拌着饭，全都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