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森的一笑

从刚才队长的话音里，我似乎听出点什么来，那就是二等功的呼喊，我觉得它已经离我很近了，老三期有那么多的功和奖，也如传言所说，他要这个干嘛。都马上要复员的人了，还争什么呢。那现在就只剩下我了，我隐约觉得，这个功肯定会是我的。忽然我又想到一件事，我今天救的那个女子，也会成为我立功的一个必要条件，现在信息如引发达，到时候有人宣传一下，我不就水到渠成了。但是前提必须不能以伤害她为主，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去做不道德的事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立功受奖也是如此。然而，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这一天，我和牛盼一直守在宿舍的门外，听里面的动静，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听到铁架子床“当啷”一声响，我浑身一机灵，继而涌上心头的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醒了，醒了。我冲牛盼大声地说着。推开门，屋里的热气让我的心头一暖，我看到那女子紧缩在被里，惊恐地张着大眼睛，诚惶诚恐地望着我们，她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我笑着冲她示意，让她别怕，她却不停地往角落里缩，待看清我们穿着的制服时，她紧张的情绪才慢慢地放松下来。我指望着她会感动得对我们说几句感谢的话，毕竟是救了她一命，但她就瞪着那双水汪汪大的眼睛，眨巴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我叫吕则明，他叫牛盼，你今早上晕倒了，我们救了你，你是哪的？你家里人呢？你跑这来干什么？”

她木然地蜷缩在角落里，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盯着我们的衣服看。

牛盼也说：“你，你，你饿吗？我给你做饭去。”

我们试探着往她跟前走，怕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紧张得额头直冒汗，生怕她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但是我们急切地想了解她的身世，要不我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们快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忽然惊叫起来，“啊——”的一声，像是从瓶子里蹦出来的声音，吓得我的魂差点飞走。牛盼扥了扥我的衣服，我俩灰头土脸地退出了屋。然后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当时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你说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牛盼用眼睛斜视着里屋，冲我压低了嗓音说。

看来咱们别着急了，等她缓缓再说吧。我想，都到这时候了，除了等，没有更好的办法。看样子，我们救的这个人，一定是有故事，并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从她的眼神里我就能够看出，那里藏着太多隐秘的东西让你猜测不到，也许会让你大吃一惊。

要是金哲在就好了？他会说朝鲜话。牛盼说。

要是老三期在就好了，他经历的事情多，肯定知道怎么办。我说。

晚上，我们做了一顿面条，其实还有几个馒头，本来我们想兑付一下的，后来一想那女孩还没吃饭，就把放在柜子最里面的挂面拿出来煮了，我们草草吃了了事。又给屋里的病号做了一碗荷包蛋面，其实就剩十个鸡蛋了，平时是舍不得吃的，但是这回，我们不能再小气了，牛盼还在面上点了两滴香油，闻了闻，哈拉子差点流到上面去。

我打趣他说，你给端进去，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牛盼的脑袋晃得像个波浪鼓，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去，孤男寡女的说不清。

我“呸”吐他一口唾沫，端起碗来，并不理他，径直地朝里屋走去。我知道牛盼为啥不敢进去送饭，他胆小着呢，那些神鬼故事，还没完全从他脑子里出去呢。我好歹也是个高材生，也见过许多事面，心思才不会那么小，就像他说的孤男寡女又怎么样，我救人有错吗，我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

牛盼默默地去洗碗，收拾卫生去了。也好，省得跟着我碍手碍脚。我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说，一边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还是没有说话，我拧着门把手，推门进去了。

她还在那里蜷缩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莫名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故作轻地说：“嘿！饿了吧，这面是我刚煮的，闻闻，多香啊，快起来吃点吧。”

这回我向她走近的时候，她并没有紧张，也没有喊叫，更没有躲闪，但是却跟个木偶似的，既不接碗，也不说话。刚才进屋的时候，我顺手开了灯，借着灯光，我才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脸色已经好多了，嘴唇也有了血色，两个深邃的酒窝也有光泽，就是摆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好像对所有人抱着强烈的戒心。

我把面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又拎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我说，你放心在这休养两天，就拿这里当家吧，不用跟我们客气。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暖洋洋的，来这当兵都四年了，除了那几个熟悉的面孔，还没见过几个外人呢，更别说从天而降一个美女，还住在了我们这里，这真是瓶儿山小点历史上的大事情，要是老三期和金哲在，他们指定也高兴。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么做，又没有向中队汇报，属于违犯纪律的，但是纪律是人定的，也得讲人情呀。所以，我倒挺坦然。

她的身子突然动了动，床头的枕头被碰掉在地上，我下意识弯下腰去捡，却见一条白皙的胳膊伸了过来，她这一举动让我有些猝不及防，紧张得我冷汗直流，我刚要躲开，却见她抓住了我上衣兜上的一个纽扣，那扣子上面印着一个金光灿灿的五角星，我尴尬地抬起头，以为她要说话，但却发现，那张脸还是冷冰冰的，不过眼睛倒是变得灼热起来，她紧紧拽着那个扣子就是不松手，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就那样猫腰让她拽着。本想着，她会很快松开，但是没有，她越拽越紧，最后“砰”的一声，把扣子拽了下来，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冲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