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亲

何氏笑道：“就你这嘴儿会说话，难道老爷不出门，还能在家里帮我掌中馈不成？”

夏初也笑道：“都是奴婢嘴笨，惹了主子的眼。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下次可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到何妈妈那里领罚去。只求主子您多吃几口早饭，别因我气着了身子。”

何氏朝着一旁的春末笑道：“你看看，我说一句，她倒有十句等着我，这性子，越发地不像话了。”

春末撇了夏初一眼，顺着何氏的话头接道：“她这性子还不是您惯的，但凡您平日多里给她几个冷脸，她也不敢上了天去。 ”

何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罢了，横竖都是我的不是了。早饭我也不吃了，你让人撤了吧。这是要到宁儿的居柳园了吧？也不知道那孩子今日可好些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柳府很大，前后五进，屋舍三十八间。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巨石，还有从外面引进来来的一池活水。据说很久以前是某个高官的私宅，那高官一直安安稳稳做到老，后来告老还乡才把宅子卖了。这样的宅子通常都认为风水很好，也很抢手，想要的人特别多，物以稀为贵，这价格就这样被抬高了。柳家的曾祖那时还年轻，虽是生意人，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经营着几个铺子。可年轻就是胆子大有魄力。所以他几乎拿出来所有的积蓄，卖了几个铺子，还借了些外债，才以当时高出市价五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宅子。当时的人都以为他疯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就买了好宅子的缘故，柳家的生意从此后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到了柳老爷这里已经隐隐是金陵城第一首富了。

居柳园在第二进院子里，东次间是起居室，西次间还没用到。房间很宽敞，一水的花梨木家具，布置的明亮又舒适。陈设也极尽奢华，柳家不缺钱，又是商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因此，清宁的房间完全是照着柳家大小姐柳清雅的房间布置的。柳安平心里觉得对清宁有愧，所以更是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因着宁德昭对柳家是救命的恩情，何氏倒也没有在意。一行人从垂花门来到了居柳园。

清宁今日的气色倒是很好，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越发觉得身子疲软。可到底是小孩子，如今春暖花开，又哪里躺得住？今日感觉身上好些了，便让小丫鬟们服侍她梳洗更衣，下了床来。柳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清宁扶着杏儿的手，在院子里看桃花。

何氏“哎哟”一声，连忙上前摸了摸清宁的手，又在额头试了温度，伸手捏了下清宁身上的衣服，见都没有异常，这才开口：“这怎么就下床来了，今日可感觉身子好些了？”

清宁抿嘴一笑，屈膝行了个福礼,这才开口道：“劳......劳您记挂了。我病了这许多日子，春天的时候海棠没看到，迎春花也没看到。如今这桃花都开了，再不好怕就真好不了了。”

柳氏一听忙打断道：“这说的什么话？还不赶紧拜拜菩萨求菩萨别当真。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个忌讳。你若真有什么事情，可我和老爷怎么跟你死去的爹交代？”

说得清宁眼眶一红，何氏忙打住：“你看我，怎么也不会说话了？你放心，如今你是我和老爷的女儿，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过去的事都不想了啊，免得一会儿又头疼。”

清宁点点头，请柳氏进屋里坐。再懵懂的孩子，接连遇到了这些大起大落，也该知道些事了。只是自己的娘亲才故去不久，清宁实在没有办法张口叫别人娘。只能含糊地用“您”来代替。

何氏原也是出身商贾之家，家教本就不如读书人家严苛，知道她心里的关卡没过，倒也不勉强她，只是随她进门，在花厅的太师椅上坐下，说道：“你父亲今日刚刚出府，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我也来同你说一声。如今你大好了，也出门去找你姐姐一处玩耍。我不知道你之前在家里都如何消遣的，在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若缺什么少什么，尽管遣了丫头来找我。想吃什么玩什么，也别怕告诉我。你身边就一个杏儿，这杏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照顾人？我把我身边的冬至给你使唤，帮你打理这院子，以后帮你调理小丫头，你可愿意？”

丫鬟端了新沏的茶上来，清宁亲手接了，奉到何氏跟前，轻声说：“母......母亲您处处为......女......女儿想得周到，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怕在我这里，委屈了冬至姐姐。再说母......母亲那里，也使习惯了的。我......”

何氏见她说话断断续续，知道她心中迟疑，主动接话道：“她有什么好委屈的，不一样是伺候主子?我是家中娇女，嫁来柳家时，爹娘怕我不习惯，陪嫁了八个丫鬟。那四个大丫鬟，都到了年纪，一个个放了出去，这才把春末，夏初，秋半，冬至四个，提到了二等。你是她们的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若她们犯了错，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可别惯着她们。如今我把冬至给了你，回头把秋半给你姐姐，我要使唤人，回头让人牙子再送来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外面一阵凌乱地脚步声传来，跑来一个穿着大红色春衫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她一进来就风一样扎到何氏的怀里：“娘亲，你为什么在这里？”

何氏一不留神，被她这重重的一下子撞得往后微微一仰，忙又坐正了身子。伸手轻轻捧起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脸，亲昵的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柳清雅委屈地揪着何氏的衣服：“我今天只是睡得迟了一点儿，他们也不叫我起床。我都不知道爹爹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爹爹道别呢。我去主院里找你，你也不在，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