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丫鬟

何氏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脸，心里顿时软成一团，把她抱到自己的膝上，轻声软语的哄道：“你爹爹今日走的早，我是怕你起早了会犯困，所以才没叫你，你爹爹走后，我才刚刚来看看你妹妹好些了没。只说了没两句话你就来了。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呢？娘亲这么喜欢我们的小清雅。”

清雅转头看向另一边正站起来向她行礼的清宁：“妹妹？我不要妹妹，我要哥哥，我要凌云哥哥。在山上的时候，她只跟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一起哭，根本没有保护我。只有凌云哥哥照顾我，我要凌云哥哥。我要凌云哥哥。”

何氏被她吵的头疼，只好安抚道：“好好好，凌云哥哥，等你爹爹一回来。就让他给你的凌云哥哥家里写信，好不好？”

清雅这才安静了一点，然后又向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清宁道：“我不要妹妹，我已经有了一个弟弟了，为什么还要再多个妹妹？”

何氏生怕她吵起来，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只能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解释道：“清雅，你要懂事。妹妹比你小，你要懂得爱护她。妹妹的父亲才去了，他说为了救你和你爹才去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照顾妹妹，你也要爱护妹妹，知道吗？”

清雅鼓着腮帮子不吭声，何氏连忙带着她离开了。生怕她在这里，一直说这些话让清宁难堪。清宁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把他们送出了居柳园的院门。看着她们走远，才慢慢走回自己的花厅，在太师椅上轻轻地坐了下来。花厅里空荡荡的，其他丫鬟都散了，各自忙自己的活去。只有杏儿没地方去，还站在花厅里等她。

见她回来了却一直不说话，只坐在那里想心事，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第一遍的时候，清宁没注意，直到杏儿锲而不舍地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你叫我什么？”

“小姐啊！冬至姐姐说了，我是丫鬟，你是小姐，你是主子，我是奴婢。不能再叫你姐姐或者宁夏了。”

清宁拉了她的手，坚定地说：“杏儿，你是我娘带回来的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心里是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的。你也别跟我生分了，如果没有你，我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杏儿不解地问：“你都当上小姐了，怎么是什么都没有呢？你有这么漂亮的屋子，还有这么多漂亮的摆设，这里可比我们余杭的房子好看多了。”

清宁鼻子一酸，大滴的泪便掉了下来，她带着哭腔道：“可我还是想我余杭的家，想娘亲和爹爹。呜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懵了杏儿，她不知所措地想哄哄清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嘴一张，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哭声传到了旁边耳房里做针线的双喜和红梅。双喜撂下手里的绣绷子就要出去看看，被一旁的红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你过去干什么？”

双喜看着她道：“我过去看看，怎么又哭上了？”

红梅松开手，继续手里的绣活，一边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可看的，又想她老子娘了呗！你又不是她老子娘，去了管什么用？”

双喜不悦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就由着他哭吧？”

红梅不屑道：“小孩没娘。有事没事总得哭一场。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哪天不掉几滴眼泪？何况她又不是三岁的娃娃，亲眼看着自己爹爹中箭死去的。如今独自在这陌生的府里，孤零零地能不伤心吗？由着她去吧，过阵子慢慢忘记就好了。”

双喜闻言复又坐了下来，一边拿起绣绷子继续刚才没做完的活计，一边感叹道：“可怜呐，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

红梅听了扑哧笑道：“再可怜人家也是小姐的命，你给当丫鬟的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本来好好的前程，如今跟了这么个主子，还不知道咱们自己的路在哪里呢？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

双喜听了，也摇摇头笑了。她和红梅都不是柳家的家生子，而是同一批买进府里的。调教了三个月，学了规矩，据说原来是准备把她们分到外院做洒扫的。谁知道老爷突然带回来一个义女，还是个病得快要死掉的义女。太太让拨几个人过来伺候，原定的是管浆洗房的张妈妈的女儿。那张妈妈心大，一直说要把女儿送到老爷太太身边当差，再不济也要去伺候大小姐。怎么能伺候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二小姐呢？于是托人使了银子，把她俩换了过来。昼夜不分的伺候了清宁几个月。

主子们有主子们的安排，做下人的也各有各的打算。那张妈妈是家生子，人情也好门路也罢，自然不是她们两个才进府不久的小丫鬟能比的。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来了。这在外院，不但能经常见着老爷，还有管各处田庄铺子的掌柜和管事。哪怕只是混个脸熟，到了几年后能放出去的年纪，难保不会被哪个管事的掌柜的看上。回禀了主人家讨回去，就是正经的正头娘子，一辈子吃穿不愁。即使不是正头娘子，做个管事的妾，也比随便配个小厮的好。再说，在内院里虽然得赏的机会多，但也要看是在谁的身边做丫鬟。若是在太太身边，或者得宠的小姐少爷身边还好，如今分到个半路杀出来的主子身边，谁知道哪天惹了哪个真正主子的眼，被发卖了都是好的。遇到个心狠手辣的主，直接打死了了事。还不如安安稳稳待在外院的好，所以这么一番对比下来，她们的消极怠工就有了充分的理由了。

暂不提丫鬟们的小心思，何氏牵着女儿的手，一路回自己的院子。听说女儿早餐没有好好吃，又连忙吩咐人去厨房拿吃的，又一边埋怨着：“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就往外跑呢？这万一肚子疼可怎么办？遇到再大的事，也不该像今日这样撒开腿跑一通。你没有吃东西，再乱跑，很容易伤了内里的。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