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乔迁

何氏又道：“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交际，多少事是瞒上不瞒下的。所以很多事你看得到，我未必就知晓。不知晓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像今日，你若不说出这原委，我还看那江氏不错。所以你们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一定要帮我注意这府里的一举一动。我从不想害人，只想为老爷为孩子们守好这个家，明白么？”

夏初和春末互视一眼，都跪到何氏面前，保证道：“太太，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做事，为您分忧。”

何氏笑了：“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我也是有感而发，与你们说说真心话罢了。倒给我表起忠心来了。”

另一边居柳园里，哭累了的清宁也趴在桌子上和杏儿说着真心话。杏儿到底还小，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清宁看看杏儿，再看看自己。想让她到床上去睡，又叫不醒；想把她抱过去，自己又抱不动。于是只能把床上的被子拖下来，给杏儿盖上。自己也坐在旁边，呆呆想着心事，想着爹娘，慢慢地也睡着了。

这一边许久没了动静，耳房里的双喜放心不下，放下手中活计还是过来看看。进门就看到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本来搭在身上的被子也掉到了地上，走近了还能看到两张小脸上残留的泪痕。双喜叹了口气，把被子捡起来，拍了拍灰，送到床上铺好。又把两个小娃娃，轻轻抱到了床上，给她们盖好被子让她们踏踏实实好好睡。然后轻手轻脚出去，又回到了耳房。

红梅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是不是睡着了？”

双喜坐下来，一边拿起绣绷子继续绣，一边答道：“趴桌子上就睡着了，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这伤心，要多早晚才能好。”

红梅正要搭话，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是去牡丹苑搬铺盖的冬至回来了。两人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起迎了出来。

只见冬至手里只拎了个小小的蓝绸布包袱。抬头挺胸地走在前面，后面的小丫头们手里拿镜子的，捧衣服的，拎食盒的，竟跟了十来个人。双喜和红梅对了一眼，心里都在想：“到底是太太屋里出来的大丫鬟，这排场，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了。”一面扬起笑脸道：“冬至姐姐可有要我们帮忙的？您别客气，尽管使唤。”

冬至原本正跟牡丹苑的二等丫鬟桂枝说着话，闻言也不客气：“我的屋子可收拾好了？”

红梅答应道：“都收拾好了，还熏了香，姐姐您进屋看看满不满意？”

红秀打趣道：“咱们的冬至姐姐如今出息了，可是单独管一个院子的厉害人物了。”又朝着身后的小丫头们继续道：“你们一个个可给我仔细着点，走路睡觉都多留个心，以后若是得罪了我们冬至姐姐，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冬至伸手去戳红秀的头：“就你有嘴，就你会说。我厉害了是吧，要不要我今儿就拿你杀鸡儆猴？”

红秀嬉笑着躲开她的手，并不害怕。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正房旁边的耳房。清宁院子里人少，她自己住正房，两边各有两个耳房。每个耳房里又各有小厅和两个卧房。如今双喜和红秀住一间，另一间就是给冬至单独住。她们进门的时候，先进来的小丫头们已经把东西都摆好了。

柳家有钱，对下人也厚道，况且还是主母陪嫁过来的又不一般。所以冬至搬个屋子，才有一堆小丫头给她搬东西。这些可都是何氏赏的，将来可以给她当嫁妆的物件。

冬至满意地看着收拾得清爽明亮的屋子，原先被赏给清宁这个空降的二小姐的憋闷也略略压下去一点儿。二小姐又如何，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往后这个院子就是她当家了。冬至踌躇满志，轻笑着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包来：“今儿我搬来新院子辛苦姐妹们了，也不让你们白忙，这包窝丝糖你们拿去分了吧！”小丫头们一哄而上，瞬间就抢了个精光。一时间她多拿了一块，你抢慢了一步的，嘻嘻哈哈好不喧嚣。伴随着恭维声谢赏声不断，众人很是热闹。

清宁和杏儿睡了一个上午，午饭时间饿醒了。屋子里没有人，她们只好自己爬起来。走出去院子里也没有人，在廊下张望了半天，好容易看见一个匆匆跑出来的小丫头，清宁忙喊住她：“哎，这位姐姐，其他姐姐在哪里？”

小丫头本不想搭理，她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也不认识清宁。她和其他人一起给冬至姐姐送东西来，冬至姐姐她们要在耳房里开个乔迁宴，让她去给厨房的传话送饭菜过来。可一看叫住她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听说这个院子的二小姐过了年才七岁，估摸着是不是眼前这个。另一个虽然也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却是下人穿的灰色粗布。所以她停住脚，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回答道：“姐姐们都在冬至姐姐房里，冬至姐姐今儿搬院子，要办个宴，让我去厨房传席面。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清宁点了点头，对她笑道：“倒是个口齿清楚的，你叫什么名字？进府多久了？”

小丫头不知道清宁要问多久，想赶快去办差又不敢不回话。只好道：“奴婢叫二丫，原是城外庄子上的，年前府里要人，我们庄头才把我们几个送来的。”

清宁看出她的着急，也不为难她，遂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只是和厨房的说一声，把我的饭菜也一并送来罢。”

小丫头应了一声，转头跑了。杏儿问道：“太太不是让她们来伺候小姐的吗？怎么小姐还没吃饭，她们自己倒吃上了。”

清宁转身回屋，边走边说：“他们所有人，进府都比我们早。人情世故也比我们要熟，自然更亲热些。我虽占了个小姐的名分，但那是在老爷跟前。于她们，我不过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年纪又小，谁会把我放在眼里。我们在别人的屋檐下，不惹事，不多话，能安安稳稳活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