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见公婆

“我开车送你去吧！”韩心骅随即站了起来。

南枝看了他一眼，便对电话里说：“等等，我马上过去。”

国际学校地处城市外环，在临近晚高峰的时候要赶去城中的幼儿园，难免路堵。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南枝虽然不说，面上流露出的焦急和无措却是明显的。

韩心骅用余光瞥到，也不出言安慰，把注意力放在了驾驶上，只在等待红灯时，放下右手，不自觉地竖起食指和中指，就在换挡器面板上前前后后地跳起舞步来。

南枝自然注意到了，起初有点莫名其妙，但每次红灯或堵车时，就看他做起这下意识的小动作，而且竟然很有节奏感，不免觉得好奇又有趣，一时间忘了心头的烦躁，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嗯？”韩心骅是真的无意识地在这么干，以至于被问起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在用手指跳舞吗？”

“哦，”他失笑，反而有些尴尬地把手放回到方向盘上，“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习惯。紧张或者焦虑的时候，就会这样……”

南枝轻轻地笑着点头：“嗯，我就看着它们这样跳舞，好像心里也没那么着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却一低头，又叹了口气。

“南枝……”

“我早该有所准备的。前两天公公婆婆还打过电话来，说好久没见小宇了，想他了。其实我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儿子这么突然就走了，肯定舍不得唯一的孙子再离开身边，能让我带回来已经不容易了。可是……”她埋首在掌间，滑落肩头的长发遮住了脸，似在拭泪。

很多情绪连自己都理不清楚，又如何对他人倾诉，更何况只是一个也许谈得来的新朋友呢？

一块叠得方正的深蓝色格子手帕突然递到了她的眼前，她一愣，毕竟这年头不太见到人用手帕了。

“我们快到了，你先擦擦，别叫老人和孩子担心。”灰蓝色的眸子望着她，像一泓舒缓润心的温泉。

果然，南枝刚整理完自己的仪容，就已经抵达了幼儿园门口。她迫不及待地下车，刚刚跑进幼儿园的大堂，就看见了一对熟悉的老人身影。

“爸、妈！”南枝迅速走上前去，“你们怎么来了，家里还好吗？”

这话显然是客套过头了，原本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这两个月来的遭遇，谁还不知道谁的好坏呢？可是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还能对他们说什么。

公婆见到南枝，也恍如隔世一般，百感交集。

“还好。好久没见小宇了，上次电话里，他不是说想吃我做的糖蒜了嘛，我给他带来了！”婆婆絮叨着，就要去拿包里的瓶子，被公公拦下来：“回去再给孩子吧！南枝啊，这不是周末嘛，知道你忙，我们就自说自话来了，想跟孩子聚聚。”

南枝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握住了婆婆的手，连连点头。

老师看南枝的反应，也算确认了关系，便道：“那我去把小宇叫出来吧？”

南枝点头，在婆婆的提醒下想起擦眼泪，竟从衣袋里掏出了韩心骅的手帕，才想起那个人来，转身却没看见他进来。不等她多想，小宇已经从拐角处飞奔而来，大声喊着“妈妈、爷爷、奶奶！”

老少相聚，想到中间缺失的那个人，更是心有戚戚焉，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南枝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他们，才问起：“爸妈来了住哪里？要不我来给你们订个酒店吧？”

“行，不过，”公公反而有点吞吞吐吐的，“能不能让小宇跟我们住一晚？”婆婆闻言，也满眼希冀地望着南枝。

正拿出手机预订酒店的南枝愣了一下，心里不免又抽痛了一下，她蹲下身问小宇的态度，才发觉他手里抱着那个棕马的玩偶。

小宇看了看两头的大人，表示了同意。众人走出幼儿园，婆婆正问着可以坐哪班公交车去酒店，就听小宇喜出望外的呼喊：“韩叔叔！”

南枝也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韩心骅，竟然没来由地心里安定下来，微微一笑。

小宇摇着手里的玩偶就跑过去打招呼：“韩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你看，我今天把你送给我的小马带给同学看了，他们都羡慕死了！”

韩心骅见状也笑起来，腾地抱起他来：“我送你妈妈过来的呀。”说着向南枝他们走来，问道：“去哪里？我送你们吧！”

“我以为……”她想说以为他已经走了，虽然明知不可能。突觉后背一凉，感受到来自婆婆的目光，那刚刚萌生起的一点笑容又迅速收敛，她忙转身介绍道：“爸、妈，这是韩总，我……学校的合作伙伴。”

公婆打量着这个高大英武的男人，尤其是那微卷的褐发、深刻的眉骨、灰蓝的眼珠、高挺的鼻梁，脸色奇怪极了，南枝也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这算是哪门子的关系？”

反倒是韩心骅，放下小宇后，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韩心骅，是小南医生的朋友。刚才正好在学校，就送她过来了。”

总算公公没太犹豫，回握了他的手，点头道了声谢。南枝偷眼看去，见到婆婆习惯性地侧脸翻了个白眼，心下又叹了口气。

“走吧，我的车就在那里。”韩心骅说着，拉上小宇带起路来。

回到家后，母亲很是唠叨了一下：“这俩老夫妻也是的，怎么来江平也不打个招呼，搞突然袭击吗？”护士出身的她，最在乎做事的计划性，小宇突然不回家吃饭了，她准备的晚饭又要浪费了。

“也怪我，前几天他们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应该听出这个意思的。只不过……我本想等国庆长假的时候带小宇过去的。”南枝解释道，她没敢说的是，她怕与婆婆沟通，总有一点就爆的风险似的。

母亲还在为晚饭的事情唠叨，南枝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对了妈，明天晚上我也不在家吃饭。”

正在看手机新闻的父亲这会儿抬起头来，问：“明天不是周六吗？你要加班？”

“不是，陈劲请我吃饭。”

母亲突然眼睛一亮：“陈劲？是不是上次接送你和小宇去看马的那个男同学？”

“还是她现在那个学校的副校长！”父亲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母亲更是来劲了：“哟，他现在是单身吗？他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啊？”

南枝不可思议地看着父母，虽然可以理解他们盼望女儿有个幸福归宿，虽然他们也基本了解过去她和钱时忠的婚姻状况，可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新寡吧？

赫然想到自己新添了一个“寡妇”的标签，南枝内心里哀嚎了一下，第一次有了为自己不甘的想法。没有小宇在家的时候，她仿佛又可以做回一下小姑娘，捂起耳朵、躲进了自己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