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骂得好

方师傅见招拆超，一步不退，偶尔还上一拳，次次都能击中君行远。

很快，君行远身上就青青紫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君行远越打心越沉。

他自小被众星捧月，无论是臣子还是奴仆，无不夸他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和皇家护卫比武，他从来没有输过，最差也是和人打成平手。自从他做了皇帝，更是场场比武都是大获全胜。

他虽然也曾怀疑过臣下为了讨他欢心，故意让着他，但时间长了，难免洋洋自得。

上午输给周密时，他虽然有过短暂反省，知道自己并不是天下第一，但还是安慰自己，周密在皇室呆过，熟悉皇家功夫，不足为惧。

而且，这么多年养成的骄矜之气，也让他认为，哪怕不是天下第一，但练武几十年，至少也是一流高手，不至于连一个偏远山村小地主的功夫师傅也打不过。

谁知几十招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这方师傅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或者是对阵经验，都远远胜过他。

原来，他连一个小小山村的功夫师傅都打不过。

心里越是沮丧，出手就越是缓慢，最后几乎想放弃打斗，逃走算了。

反正君志忠夫妇又不是他的父母，他家有地没地，又与他有何相干？大不了回到神京，把这对夫妇接到京城，赏赐给他们几十亩地，让他衣食无忧罢了。

但如今的局面，可不是他想罢手就能罢手的。

趁着他走神，方师傅欺身上前，一个漂亮的擒拿手，扣住他右手脉门，反手一扭，将右臂扭到他背后。同时在他左膝窝里用力一踢，君行远嘭的一声单膝跪地，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撅臀弓腰低头的屈辱姿势。

“打得好！”

麻六丢开君玉秀，大声喝彩。

围在院子外面举着火把的家丁长工也齐齐叫好：“方师傅威武！”

君玉秀踉跄着扑过来：“远儿，远儿，你放开我远儿。”

不待她近身，方师傅轻巧一脚，将她踢倒在地，动弹不得。

“小子，你这点道行，差得远呢！”

方师傅只用一手就制住君行远，一手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山羊胡子，示意麻六：“让他画押。”

麻六得意地将卖地文书放在地上，拽过君志忠的手，就强行沾上印泥，往纸张上按。

君志忠呜呜大哭，拼命挣扎，却敌不过麻六的力气，眼睁睁看着沾满印泥的手落在了卖地文书之上。

有了这纸文书，他就是不拿出地契，地也保不住了。

君行远怒火中烧，既有对自己被一个山野粗人制服的愤恨，更有对自己身为帝王，却无力阻止子民被欺辱的愤怒。

他奋力挣扎，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统统杀光，连君志忠夫妇也不放过。

这是他最屈辱的一天。

一天不洗刷这屈辱，哪怕回到神京，重新登上皇位，他也会彻夜难安。

但方师傅力气远大于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只能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麻六将布满了君志忠掌印的卖地文书拎到他面前，得意地晃着：“小子，看好了，你家的地已经卖给黄老爷了。你乖乖磕头认错，再乖乖张开嘴巴，让我把牙齿给你拔掉六颗，出了今天下午的恶气。我就在黄老爷面前说两句好话，允许你一家租地耕种。不然，你们就等着饿死吧！”

君行远目眦欲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将吸进胸腔的空气化为力量，给眼前的一群小人以颜色。

但他被方师傅牢牢压制，动弹不得。

麻六得意地揣起文书，凑近君行远，伸出一只又脏又黑的左手，就来掰他的嘴巴，看样子，是真想把他的牙齿活生生给掰下来。

君行远又急又怒，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头部，狠命一撞。

麻六不提防他犹能反扑，猝不及防，被他一头又撞在下巴上。

只听的咔吧一声响，麻六上下牙齿剧烈地撞在一起，咬着了舌头，鲜血横流。

麻六气得哇哇大叫，扑上来批头盖脑就是一顿狂揍，一边揍一边痛骂：“#%@%……&*%……”

君行远被方师傅压制，躲避不及，被麻六打得鼻青脸肿，心里却痛快了一些。不管怎样，他并没有被这村汉侮辱。

他一边硬抗，一边哼道：“鼠辈，总有一天，将你千刀万剐。”

麻六气得哇哇怪叫，手下拳头不停，口中粗言秽语，骂个不停。

君行远左手发烫，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掌而出，但一次次冲击，就是出不来。

君行远心头一动，想起上午被周密教训的情形，这是掌心的小青龙要点亮了？

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力气都没有增加，始终挣脱不了方师傅的压制。

他想起每次小青龙点亮的细节，似乎都是在他认错之后。

可面对麻六和方师傅，他实在不甘心认错。

他一边摇头躲避麻六的拳打脚踢，一边喊：“君志忠，你骂我啊！怎么不骂了呢？”

君志忠整个人已经连吓带气，瘫软成一团，趴在地上哭个不停，哪里还有时间理会他们，更不用说骂他了。

君行远又转向君玉秀，君玉秀被方师傅一脚踢倒，也不知伤在了哪里，委顿在地。看他被麻六乱打，只急得脸色青紫，更指望不上。

君行远心一横，攥紧拳头，闭着眼睛喊：“骂得好，我接受。”

话音刚落，只觉得左手掌心如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炮烙，直痛得他满头大汗。

但疼痛过后，一股热流瞬间从掌心流遍全身，被方师傅和麻六打过的地方，疼痛得到了缓解，浑身的力气似乎也增长了不少。

但这一点点改变依然不够他挣脱方师傅的压制。

围在院子外的人放声大笑：“麻六，好样的，这小子被打服了。继续。”

麻六拳头不停，嘿嘿怪笑：“小子，认错晚了。除非把你的牙齿生生掰下来，才让我解气。”

君行远生怕他只打不骂，赶紧还口：“你是个畜2生！”

“小畜生，我叫你嘴硬！”麻六成功被激怒，又是一顿狂骂。

君行远叫一声：“骂得好，我改。”

等麻六骂声稍歇，他又赶紧加一句：“你全家都是畜3生！”

麻六狂怒，拳头又快又急，口中更是滔滔不绝，将君行远所有的远近亲戚都骂了个遍，连舅子的老表的姘头的闺女，都没能逃脱。

君行远垂着头，喊一声：“骂得好，我接受。”又回骂一句：“你是猪，你是狗，你连猪狗都不如。”

不怪君行远骂人的词语匮乏，实在是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点亮骂人这项技能。畜2生，猪狗，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粗俗的词语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麻六，你打他哪儿啦？这小子怎么又认又骂啊？”

“嘴真贱啊！”

“麻六，拿出你家传的真功夫，把这小子骂哭。”

“不光打得爽，还要骂痛快！哈哈哈。”

起哄、笑骂声响成一片。连方师傅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小子莫不是欠揍吧！

在第五次喊“骂得好，我接受”之后，君行远突然觉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