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识好人心

贼听了，弯腰冲老徐一笑，恭维道：就是就是，徐老板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个小毛孩子懂个P，竟听人说社会凶险，以为到哪都有贼，这就叫穷死的耗子怕出窝！哈哈哈……

那贼一笑，众人都附和着哄堂大笑起来。

我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凄凉，感慨这个世界上好人难做，明明是我打到了蛇的七寸，保住了老徐的钱包，却招来一通讪笑。

不过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们乐意笑就尽管笑，我压根不在乎，此时我有种仙鹤不能跟鸡说天有多高的感觉。

那贼因为出师不利，暂时消停了，他继续和大伙聊着，时不时的偷眼看看我，他有点懵，搞不懂我是吃哪一片的。

半个小时以后，老徐又吹嘘自己拉着小姐跑长途的事儿，贼再一次出手了，他又走过来给老徐敬烟。

我不计前嫌，大声打断老徐道：我说老徐，你别光顾着嘴上痛快，这年头吹牛是有代价的，小心交了吹牛税，看看你钱包还在不在？

老徐吹牛被我再次打断，他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扭头气势汹汹冲我怒道：你个小屁孩，大人说话哪有你搭腔的份儿？再一惊一乍的，小心我给你一巴掌。

骂完我，他扭头叼住了贼递上来的香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裤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钱包还在。

车马店里这个贼只是普通小贼，偷技一般，因为老徐看了这一眼，他又没敢下手。给老徐点上烟，再次回到了自己铺位坐下，用愤恨且疑虑的眼神看着我。

他没想到我也是盗门中人，因为能在淞海市偷窃的贼，他全都认识，我是个陌生面孔。

凡是外来的贼想行窃都得到淞海市贼头那里拜码头挂号，让大家都知道你，才可以开张，不挂号的话，任何外来的贼都不准行窃，一旦发现，根据行规，要剁手指头！

所以这贼正疑惑我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的铺位就在老徐旁边，他刚才冲我怒吼的时候，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脸上，我见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话太难听，想跳起来一脚把他踹出去，可又想到自己是逃亡出来的，不便再惹是生非。

忍一时风平浪静，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灵芝救不了上吊的人，既然你不听我劝，被偷活该！

于是我拿起林楚微送我的那本宋词，倚着墙看了起来，不再管这事儿。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贼按耐不住了，再一次给身边的人散烟，单独又给老徐来递烟。

这次我装作看不见，再也没说什么。

那贼把烟送在老徐嘴上，掏出个汽油打火机，一擦火石，砰的一声，火苗子蹿出一尺多高，把老徐的头发眉毛给燎了。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是贼故意为之，前两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次他使出了自己平生绝活，盗门行话叫放个焰火。

意即在给人点烟的时候，故意调大火苗，或者火机帽里本就藏有汽油酒精之类的东西，一点就冒大火，如此一来，让被偷目标因慌乱而丧失警惕，且能借此堂而皇之的贴近目标身体。

火苗子一起，那贼连说对不起，两手胡乱在老徐身上拍打，好像要拍灭火焰的样子，其实老徐身上没着一点火。

拍打几下之后，那贼停了手，我用眼角的余光知道他已经得手了，不过整个过程在我看来笨手笨脚，急的我替他出了一脑门子汗，我还在琢磨，天下哪有这么笨的贼？他怎么吃上这碗饭的？

后来我才明白，这个贼的偷技，已经算是高水平的了，社会普通小贼和暗三门神偷根本没法比，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

老徐被火苗子吓了一跳，摸摸自己头发见没烧着，还咧着嘴冲那贼直笑：没事没事，这叫红红火火，是一年的好彩头！

我心中暗骂：贱货！看这贼穿的讲究，提着行李箱，像个有钱的，你说话就客气，真是瞎了狗眼！

那贼连声陪着不是，微笑着退回了自己床铺位置。

如果在睡觉前，老徐发现自己被偷，那么这贼就抓紧时间离开，如果老徐到睡觉还没发现，贼就留下来，再偷一两个包，半夜离开。

以常人的理解，这贼应该等大家睡着了再下手，那样看似简单一些，实则不然，专业的贼都知道，晚上偷这种大通铺比白天更难。

一来所有车老板的钱包都被枕在头底下，偷一个包需要耗费很长时间，熬到天亮到手不一定有三两个，时间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城里偷商铺呢。

二者，多人共居一室，睡觉时什么样的都有，有磨牙放P的，有说梦话打拳的，有的三点才睡着，有的两点已醒了，有半夜下床撒尿的，有睡着被呼噜吵醒起来抽烟的，谁知道哪个醒了，哪个睡着？

半夜偷大通铺捅炸了的情况很多，贼道上管偷窃失手，叫捅炸了。所以有点经验的贼，不等睡觉就下手，睡觉前聚在一起聊天是人警惕性最差的时候。

老徐嘴里仍然叼着小偷递来的烟，刚才出了点小意外，没点着，他便把手伸进自己裤兜要摸打火机，这一摸不要紧，发现自己钱包没了。

他脸刹那间就白了，急的扯着嗓子大叫道：我钱包呢？我钱包哪去了？

有个马车老板以为他故意开玩笑，笑道：你都全款买解放141了，丢个钱包还能急成这样？

老徐彻底慌了，情急之下把实话抖搂了出来：我为了买车，在村里挨家挨户借钱，不给钱的我跪在人家门口不走，我容易吗？钱包里是我买砖的钱，要是没了，家里地瓜面都吃不上，谁偷了我钱包？

大家听他说出实话，瞬间投来了鄙夷的目光，原来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村痞，他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那贼见他这么快就发现钱包没了，始料不及，额头上急出了汗，正在想办法脱身，不过现在找理由出门，显然最容易成为被怀疑的对象，他稳住心神没走。

没想到的是，老徐忽然扭过头，怒气冲冲的看向了我，说道：看你就像个手脚不干净的小毛贼，把钱包给我拿出来，怪不得刚才老是说我的钱包要丢，原来是你小子憋着下手啊，下三滥的东西！不拿出钱包来，我打死你！

说话间举起巴掌朝我的脸打来，我的忍耐也到了极限，这人渣不但分不出好坏人，连最起码的分析能力都没有，明明是那贼近身接触了他，我虽然睡在他临铺，但我一直没有近他身。

我没等他打下来，猛力踹出一脚，正踹在他脸上，直接把他从大通铺上踹了下去。

我跳下大通铺，他正要挣扎爬起来，起身到一半，正弯着腰的时候，我一膝盖顶在了他面门上。

这一下顶的狠，他的鼻血瞬间喷射了出来，被我打蒙了。

这时和他一起跑车的两个老板上来拉住了我，名为劝架，实际上是要拉偏架，一人拉住我一条胳膊，要等老徐站起来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