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尴尬

长夜冷寂，海毓说是与梁楹一同守夜，可他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瞌睡了，不知不觉中就靠到了梁楹的肩头，梁楹坐的笔直，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海毓，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海毓身上。

后半夜海毓醒了过来，见自己都快黏在梁楹身上了，两个时辰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与梁楹一块守夜，结果自己睡得比谁都香，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直了身子，朝梁楹努努嘴，“云楼兄，你也睡一会吧。”海毓将梁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上，非常仗义：“咱两轮流睡。”

梁楹也不反驳，他就想一头乖顺的狼犬，海毓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弓着背，有模有样地学着海毓方才睡觉的姿势，趴在他的肩头，梁楹人高马大，靠着海毓的时候不像是他依偎在海毓肩头，反倒像是他将海毓笼在怀中。

梁楹靠近的那一刻海毓就有点坐立难安了，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却说不上来。

要说从前在隐山书院，他与梁楹也曾同榻而卧过，海毓记得那时候两人睡在一块也没有眼下与梁楹接触来的奇怪。

梁楹灼热的体温包裹着他，海毓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到他那双沉默却又汹涌的眼眸。

海毓想将自己与梁楹隔开一些。

可他刚挪动身子，就被梁楹大力抱住了。

“冷。”

梁楹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唇瓣擦过海毓柔软的耳垂。

他似乎是嫌海毓动来动去碍事，单手一把揽住了海毓，像抱小孩似的将他圈在了怀里头，下巴垫在海毓的肩膀上，呼吸沉沉，海毓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动了动脖子，仰头望着梁楹的侧脸，坚毅冷酷，沉默寡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那颗泪痣却让梁楹古井无波的一双眼变得内敛多情。

海毓伸手，碰了碰梁楹眼底的那颗泪痣。

梁楹似乎被惊醒了，眼睫轻颤，但他只是下意识搂紧了海毓。

狂风暴雪在耳边呼啸，海毓却在梁楹的拥抱下觉出了暖意。

天蒙蒙亮，一行人便整装待发准备出发。

昨日海毓故意留下来的火堆果然被锦衣卫发觉了，海毓和梁楹商量过后，决定带着那名来历不明的武夫走山路。

山路难行，但胜在隐蔽，藏在白茫茫的山林中，别说锦衣卫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一时间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我们若走官道，一旦与锦衣卫碰上，双拳难敌四手，你我二人可真要为这个人搭上性命了。”海毓翻身上了马，他望着前方崎岖的山路，叹了口气，“从这座山翻出去便是莎城和格格鲁尔的交界处，夏天走还好，咱们这会走山路，当真是要吃些苦头了。”

自从大姐嫁去密西后，海毓一年总要去上两三趟，父亲不便出都探望远嫁的女儿，海毓游历四方，每每得空便会去一趟密西。

这条山路海毓不算陌生，只是这样严寒的霜雪天，他也是第一回走。

山路难行，马蹄一脚踩下去，厚雪足足能到小腿肚，三人都不敢在林中策马，积雪厚重，动静过大便会引起闪崩，走了半天积雪越来越厚，到最后骑着马都有些吃力，马儿承载着一人的重量，踩过厚雪立马就陷在了里头，马腿都拔不出来。

没办法，三人只能下马，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走不了路，海毓就将他绑在马背上，免得风雪天从马上滚下来没人发觉，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带着他躲避锦衣卫，海毓怎么也要弄清楚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昏迷不醒的人是关键。

海毓一定要把他带去莎城。

他们在山中足足走了两天，山中风雪不停，从山里面钻出来的时候海毓都感觉自己双手都要冻烂了，他虽然常年在外云游，但何曾吃过这种苦，吃的是能把人牙齿磕下来的大饼，住的是漏风的山中木屋，这两天来他连口热水都没喝过，狼狈至极，下山的时候他对着梁楹都有些愧疚，好端端的人云楼兄不回家过年，陪他在这里翻山越岭。

梁楹依旧是一副高冷模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只是在上马的时候注意到了海毓长满了冻疮的手，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立马眉头紧皱，好似海毓手上的冻疮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不过是长了几个冻疮，不碍事，过几天养养就好了。”海毓搓了搓手掌，要命，手指头一碰就痛得不得了，他龇牙咧嘴地笑着，想要掩饰痛意。

“你上来。”

梁楹朝海毓招手，示意海毓与自己共骑一马。

“这算什么啊……”海毓觉得梁楹实在是太小心了。

梁楹固执地看着海毓，大有一副海毓若是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哎，云楼兄你真是……”海毓无奈地下了马，他看着梁楹将那个昏迷了一路的人绑在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将两匹马用绳子前后绑在了一块。

梁楹翻身先上马，伸手，示意海毓坐在他前面。

海毓站在马下无奈地笑着，他朝梁楹摇了摇头，“云楼兄，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心细如发呢。”

梁楹懒得理会海毓，这个人一贯这张嘴会说，心里头在想什么从来都不会老老实实说出来，就比如眼下就算海毓那双手痛的连缰绳都要握不住了，可海毓依旧会咬牙强撑。

梁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什么都不说，他长臂一伸，一把将海毓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前，宽大的衣袍将海毓遮得严严实实。

他的力气大，身量又高，肩宽腿长，海毓的身形其实不弱，与寻常男子比起来甚至还能算得上修长挺拔，可一站在梁楹面前，这种天生的体型差就让海毓显得清瘦，窝在梁楹怀里头的时候从后头看甚至都看不出来马上还坐了一个人。

海毓觉得自己被梁楹这种抱来抱去的实在有些没面子，他在斗篷里头瓮声道：“云楼兄，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姑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