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告发

听到伏凤时的提醒，江慈才从游离中抽回心神，尴尬之余，赶紧低下头继续一边翻炒香料，一边找事做，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不知是接连几日没有睡好的原因，还是偎在灶火旁过于温暖，江慈的睡意开始一浪接一浪地往上涌，没撑多久，还是不知不觉趴在边上睡着了。

伏凤时听着身后越发安静，回头一瞧，那姑娘正伏在灶旁的矮桌上呼吸匀畅，睡得香甜，手上还抓着半扎刚准备研碎的金盏花，此时也歪歪扭扭地散在了她脸上，烛火将她那余下的半张脸，映得暖烘烘的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儿。

伏凤时也没急着把她叫醒，只是轻笑了一声，由着她睡，顺带往灶里又添了把柴，让火烧得更旺，更暖一些。

等江慈猛地惊醒时，外面已经开始泛起天光了，她抬手拂开脸上的花枝，茫茫然楞坐了好一会儿……

伏凤时不知几时早就走了，桌上的烛火已经燃尽，而身侧灶内的火竟还在星星点点地烧着，怪不得她竟没感受到一丝凉意，睡得格外安稳。

骤然清醒过来的江慈忙清理了四周，将其恢复原样，再赶着来人前火速回到了住所。

江慈少有的一整晚都没回来，锦环也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跟着担心了一个晚上，直到见她安然无恙进门，才舒了口气：“小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

“我……”

江慈想说自己遇见了掌香伏凤时，但一想到昨夜他特别交代过，制流月香一事不宜世人，便把话憋了回去，看着一脸好奇，正待下文的锦环转口道：“没什么，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好呀好呀！”锦环从不多问旁的，只一听要吃东西，就起了十足的兴致。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学徒们也陆陆续续起了床，同来公厨吃饭，奈何二人还没吃几口热乎的，外面就炸开了。

隐约听见是赵承香发了好大的脾气，正叫所有人即刻前去淬香阁问话，听说是淬香阁丢了东西，连典香大人都惊动了，这下谁还有心情吃饭，紧跟着传话的香侍同往淬香阁去。

淬香阁内，除却第一日的清点入册，所有的学徒还是难得如今日这般来得齐全。

“赵承香又发哪门子的疯？咱们低等学徒根本连淬香阁的门儿都进不得，丢了东西与咱们何干？”

与江慈同样站在末端的十几个低等学徒中，不知是谁这样抱怨了一句，锦环听来，下意识与她对视一眼，不免紧张了起来。

江慈却是处之淡然，朝她轻眨了几下眼以示清白，锦环即刻会意，这才安心。

“昨夜有人擅入淬香阁，行偷窃之举，且我以查明，那人就在你们当中，若你自己站出来，且交出偷盗之物，说明缘由，本承会酌情宽容，倘若待会儿被我揪出来，便莫怪我不留师徒情面。”

赵承香拍了下身旁那空无一物的筐篓，扫视着下列众人，阴声询问：“这里面的废料，是谁拿走的？”

闻得此言，人群中嘘声一片，却并无人主动站出，而站在江慈斜前方不远处的叶青棠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惊诧地回过头，紧紧盯上了她……

“承香大人！”叶青棠抑着激动，忽然上前行礼询问，“学生无知，敢问一句，这里面装的不是制香的废料吗，难道旁人也不能擅动吗？”

“当然！这里面的香料是要日日拿去销毁，随脏污一同丢出宫去，为的便是以防有人以此偷功偷料，擅制秘香。”

赵承香走到灶火前，脸色十分难看：“按照规矩，废弃香料会在每日未时清理掉，这才巳时，东西便没有了，且这炉火还是热的，里面的炭灰还在，摆明了是有人昨夜进来过。”

借着赵承香分析的空挡，叶青棠身边的封轻便是莫名其妙地暗拉了她一下：“你做什么？”

叶青棠微微侧脸，用极小的声音得意道：“等着看吧，江慈马上要大祸临头了！”

说罢，叶青棠推开封轻的手，主动往前一步：“启禀承香大人，昨日傍晚，学生路过淬香阁，刚好看见有人鬼鬼祟祟，提着包袱从这里出来，学生疑惑询问，那人还说自己负责洒扫淬香阁，清理这些废料，是理所应当之事，看来那偷香的，定是她！”

“你看见了？那人是谁？”赵承香目露厉色，急声问。

到这，甚至不用叶青棠多说，已经有几人早知是江慈负责清扫此处，不由自主地齐齐看向江慈。

叶青棠同样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指着江慈，阴阴一笑：“就是她，江慈。”

此刻的江慈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得不走上前，急忙行礼：“承香大人明察，学生冤枉呀！”

“你冤枉？昨日乃我亲眼所见，是你拿走了那些香料，当着承香与典香二位大人的面上，你还要狡辩不成？”叶青棠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信誓旦旦道。

此时此刻，赵承香看江慈的眼神已是要吃人，自昨日她发现有人抢在她前头拿走了废料，便是一整晚都没敢和眼，既害怕事情暴露，又憎恨有人挡她财路。

“江慈，又是你……”

赵承香一步一步走到江慈面前，询问的声音似淬了冰般森冷，她忽而想起那日听到门外的声响，还怀疑过外面有人，现下这点疑心，已然开始迅速地放大……

江慈满目冤枉，委屈地解释：“大人明察，我虽按例打扫淬香阁，可近来前公公就已经讲过规矩，这里面的东西学生是断断不敢乱碰的，至于叶青棠说的什么偷香，更是子虚乌有的事呀，人人都知道为着上次的事，她与我多有不合，知道此处是我打扫，明是想借机冤死学生呢！”

“江慈，想不到你如此大言不惭，光天化日，竟敢睁眼说瞎话！”叶青棠气冲冲地走过来与她对峙。

“好啊，你说是我偷的，你可有证据？你既发现不对，为何昨日不上报承香大人，偏等到今日？我看你才是睁眼说瞎话吧？”江慈也不堪示弱。

“我……”叶青棠被反问到语塞，支支吾吾瞧着赵承香的脸色道，“我昨日并不知此事不合规矩，是被她给唬住了！”

“就算你说的对，若东西真是我拿的，我是怎么进去的？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证明？赃物呢？进出侍香局皆有记档，我既未曾出去过，偷了东西，总得有地方藏吧？你难道打算空口白牙，断我个偷窃之罪？”

江慈丝毫不慌，条理清晰地句句追问。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叶青棠青白着一张脸，瞠目半晌也没答上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她凭空捏造时，叶青棠忽而笑了：

“江慈，你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别人都是傻子？还好我早知你是个奸猾之人，特地在你离开后，留心了你的去向，我正打算早早去同承香大人揭发你呢，不想报应来得早，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至于那赃物，就藏在你住处前的樟树下，江慈，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