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

因为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路上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清楚地表明了这里的繁华，大唐盛世果然名不虚传，我想春秋时齐国临淄的摩肩接踵也不过如此吧。幸好我能凭借自己在龟兹练就的过硬的“挤功”旁若无人的在人群中穿梭，眼看就要到了，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冒失鬼撞了我一下，手中的铜钱尽数滚落在地。

“啊～”我大叫了一声，只好弯腰去捡，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及近，我顾不上看，只是专心的数着铜钱，忽觉背上有一道寒光，好像一阵肃杀之气，冷嗖嗖的，我抬起头，却发现几匹奔腾的烈马正朝我呼啸而来，眼看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我甚至能感觉到马呼出的热气，我踉跄的倒在了地上，惊恐的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嘶，嘶…！”长长地两声嘶鸣，为首的那马前蹄腾空，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呼呼的喘着气，等我再看时，却不期然的和一双眼睛相遇，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澄净，还有点隐隐的蓝色，就像一潭湖水，却又那么深邃，那么锐利，那么冷峻，直射进你的心里去，让你不敢与之对视。而脸是一张瘦削的棱角分明的脸，眉骨较高，眉毛是俊朗的浓眉，英气逼人，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压迫感，不怒自威。虽然他穿着的衣服没什么特别的，可是轩昂的气质确是怎么也遮不住。电光火石间，我浑身像被电击一般，一时愣在了那儿。

“你干什么！”他旁边的一个人的大声呵斥将我惊醒，我觉得很委屈，我从来没在大唐的街上走过，怎么会知道躲呢。我慢慢站了起来，揉了揉有点发麻的膝盖，正想低头走开，却不知危险已经离我那么近。

“嗖～”忽然，一只箭朝我这个方向射来，我大脑中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说时迟，那时快，那支箭顿时改变了方向，牢牢地被他握住。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拔剑出鞘的声音，我能感觉出来几双询问的眼色都在投向他，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们四目相对，时间好像就在他的双眸中停止，他把手一挥，下一瞬，整齐划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快亮出的剑又退了回去，在我惊讶的不知所措的的注视下，他很快的翻上了马背，只剩下尘土在空中飞舞着，又一点点的落定。

我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好久，好像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后来又着人潮麻木的向前走，直到发现雪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面前。

“小姐，你去买水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水呢？我以为你跑哪去了，吓我一跳。”她埋怨着，脸上已经有了几许惊慌之色。

“哎呀，我忘了。雪凝，实在对不起，我…，我遇到一些事情。”我欲言又止，也难怪她会生气，但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觉得有块石头压着我，闷闷的。

“走吧，我们回去吧。以后我再也不敢跟着小姐出来了，唉！”雪凝叹了口气，虽年纪相仿，但主仆之分不可逾越，她不敢责备我，不过我想以后她是不愿意带我出门了，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气恼。

神思恍惚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怎么回的家的也不知道，回来后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忽然一眼瞥见了桌子上的那个锦囊，说实话，我很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老者的话，却不得不让我宁可信其有，今天发生了太多让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明明很困，可是躺在床上却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没有心思去探究什么，但脑子却不听使唤的想起那支箭和那个人，虽然那是个美男子，可是总觉得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却不太合适，因为好像缺了点什么，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似乎可以肯定自己在哪见过他。而那只箭，也很是蹊跷，他们都没有带箭，不可能是他们所为，而我，自从来大唐之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有仇人？除非是老板和老板娘，可他们跟我无冤无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不是我，那又会是谁呢？不对，谁离我最近？不是我，难道是那支箭…？

各种想法在脑中盘旋，到了快天明的时候才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只是睡的并不沉，觉得周围好像有隐隐的说话声，脑海中不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一位娉婷少女正向我走来，朱唇轻启：“玉～”，但当我仔细看时，又看不真切，如雾里看花般缥缈，只有她手上那个和我一样的翡翠手镯似乎昭示着什么。

时至仲夏，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房府里没什么可以乘凉的地方，便想去河边走走，刚出门，没想到迎头撞上一个人。

“啊……，原来是二哥…”原来是房遗爱，幸好不是爹爹，我放下心来，见了礼。

“墨儿…”

“二哥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还习不习惯。”

“多谢二哥关心，我很好，要是二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要说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大概还记得那天的窘态被我撞见的事吧，看来装傻是明智之举。

“哎，纳凉都没地方！”被二哥撞见，未免多生事端，只好回到屋里，想起今天的事，我不禁愤恨的对雪凝说。

“小姐，别生气了。”雪凝看我捶胸顿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对了，二哥为什么没有妻室？”我有点奇怪。

“这我也不知道。”我们正闲聊着，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小姐，喜事，喜事呀，府里正忙着张灯结彩呢”过了一会，雪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面露喜色。

“什么喜事那么高兴？”我问。

“是皇上，皇上要来府里了。”

“奥。噗…，咳咳，什么？你说什么？是谁要来？”我正在喝茶，忽然反应过来，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是呀，是皇上，当今圣上要在房家设便宴，老爷也很高兴呢。”雪凝一边帮我捶背，一边说。

“皇上？李世民？唔…”我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相信的说。

“小姐，你疯了，直呼皇上名讳是要被砍头的。”我还没说完，嘴就被雪凝堵上了，她还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我终于可以见到这位一代英主了，不禁又兴奋又紧张，看来我明天一定要好好看看他，这回到龟兹可有的说了，哎呀，我怎么睡不着呀？

“小姐，天快黑了，我们回屋吧。”

“啊？你说什么？对了，皇上怎么还不来？”

“小姐，瞧你，这一天都坐卧不安的。”雪凝笑着说。

“哎，我是太兴奋了。”我终于能见到真正的皇帝了，而且这位皇帝还是天可汗，当然不一样了。

“四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准备迎接皇上和诸位皇子！”房春气喘吁吁的跑来。

“……”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房家老小在父亲的带领下一字排开，当李世民的肩舆快到房府时，众人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声此起彼伏，虽然不太习惯，我还是随着跪下了，但始终不敢抬头去看他的样子。

“房卿，辛苦了。哦，你们也平身吧。”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说完还亲切的拉起了父亲的手，一同朝门里走去。

“啊。”不知道是跪的太久还是有点害怕，我起来时竟有些站不稳，差点跌在了地上，我暗叫不好，这时旁边有一双手扶住了我，原来是三哥，他朝我点点头，示意我不要紧张，幸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插曲。

“房卿呀，这些天来世民多仰仗你了。”没想到他这么谦虚，竟然自称世民。“皇上真是太客气了，这不是折杀老臣吗？”我望着这君臣和谐的一幕，心里对李世民平生出几分好感。

这时几位皇子骑着马也陆续到达，一位身穿紫色弁服，身材微微有点胖，他下马的动作十分笨拙，我不禁扑哧一笑，心里已经约莫猜出他是谁了。而另外两位年纪差别比较大，一个大约十四五岁，还显得很稚嫩，另外一个二十五六岁，脸色较黄，而且看起来很疲惫。

“乾儿，泰儿，治儿，见过房大人。”看来我猜的没错，那个确实是魏王泰了，听说他腰腹洪大，趋拜稍难，虽然有些夸张，也并非没有根据，而另外两位自然是太子李承乾和晋王李治了，因为李承乾是太子，而李泰和李治因为各种原因不之官，所以李世民的皇子中只有他们三个和几个没成年的长期在京城，其他的都在封地，但是听说最近都要回来，只是不知道何时到达。

“来人，设宴！皇上请。”父亲吩咐了下去，说罢把一行人引至院子里。和现在的宴会不同，唐朝的宴会不在大厅里就在露天，而房家比较简朴，大厅比较小，只能选择在院子里。这时院子里已经摆了两列桌子，都非常矮，看来要“会食”了。由于大唐的等级制度非常严格，所以非常重视座次问题，左为上，右为下，左为尊，右为卑，而且我脑中的番邦观念不同，席口的座位最尊贵，当然是属于李世民了，其他的人分坐在两边依次落座，我也选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了，这时，几位家仆和丫鬟每人端着一个盘子上来，我正暗暗发愁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下去。忽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