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女的局

“没经过你的允许就这样，我没什么关系，你还好吧？”涂盼复制她的句式，语气写满得逞后的愉悦。

陶乐听后再度大窘，却因被涂盼懒懒地抱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认真与调侃兼备的语气已经让她的脸红成了一颗番茄。她很庆幸目前的姿势给她脸蛋争取了降温的时间。

换上灰色毛衣的尹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早间咖啡，以无比优雅的姿态见证了陶乐和涂盼一前一后走出同一房间的全过程。只是他的视线中写满了空洞，与扫过了透明物体无异。

“我……”

“哥，早上好呀！”陶乐刚想开口解释却被涂盼的声音盖了过去。同时，楼梯处传来了四只嬉笑打闹着往下走的声音。

看到他们四个，陶乐猛地意识到，自己要庆幸没有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见证这越描越黑的场面……

那顿早餐陶乐吃得揪心无比，送入口中的煎蛋都没尝出是甜是咸……总是担心尹哲在下一秒就会说出来。总之，她陶乐发誓，自己从未如惊弓之鸟一般活得如此诚惶诚恐……

而事实是，直到离开，尹哲的视线都再没停到她那边，更没有准备将他目睹的一切说与众人听。也对，他对别人的事一向很冷淡，又不八卦，还好看到的不是梁野……想到这陶乐长舒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开车的涂盼似乎察觉到了陶乐陡然放松的状态。

“啊，没什么。”陶乐哪里好意思如实回答……本能地忙着掩饰。却不知她的小心思，清醒的涂盼一下就看透了。

“不用跟大哥解释的……”涂盼在说话的间隙瞥了对方一眼，接着说，“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

就这样，陶乐在人生第一次被吻之后又迎来了第一次被表白！她却没有预想的兴奋。

“可我寿命有限，能够陪你的时间不是我能决定的……”陶乐的声音明显地低了下去。

“那又怎样，曾经数不清的日夜我不曾对谁有过感觉，那些时间都是一样的，再久也都一样。”

“即使是现在我这平凡无奇的模样，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老、变丑。我不知道那时该如何面对你……”

“那我就陪你一起变老、变丑，你长一岁，我便长一岁，你知道的，改变相貌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问题。”

“可……”

“陶乐，我也纠结了许多时间，反复思考了你说过的问题，终于随着自己的心跟你表白，或许对你来说已经迟了很久。只是，喜欢你，我在心底未曾有一刻迟疑。”涂盼说完，车里陷入了沉默，因为陶乐的大脑在缓慢地处理着涂盼所说的话。

“涂盼，圣诞节的时候陪我出席一场婚礼吧。”过了好久，陶乐终于开口。她讲不出她的喜悦与坚定，至于这份默许，她想，涂盼那么聪明，总能听懂的吧。

“嗯，桃花虫的婚礼？”涂盼点头答应。

“不是，她的婚礼早就过去了，我没去，你不是说过不喜欢的邀约要直接推掉吗？”陶乐说到这时无意识地看了涂盼一眼，见他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分明是甚得他心的模样，接着补充道，“是发小的婚礼，非常要好的朋友。”

“只是，若是那一天非常不恰巧呢？你也知道的，不凑巧的概率非常高。”

“那也没关系，你就是你，不管是什么样子都还是涂盼。”

“你看，我在与你相处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总是像个傻子一样，连照顾自己都困难，你也并不介意。为什么还要担心我介意你变老、变丑？”涂盼这样说着，脸上挂着陶乐从未在别人脸上见过的坦荡。

送下陶乐之后，涂盼接到了石允的电话，说是有任务，让他赶回去。挂断电话前听到电话那头梁野扯嗓门念叨，“最怕遇到这种了，感觉自己好残忍……”

“怎么了？接到任务了吗？”涂盼挂断电话之后，陶乐问。

“嗯，要马上赶回去，晚上再见吧。”

“嗯，小心点。”

涂盼笑着点头，随即离开。陶乐看着他走向路口方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是涂盼第一次清醒地参与任务。

梁野四人准备完毕后，便按照指示赶到了目的地。

手术中的指示灯亮着，焦急等在走廊里的是产妇的丈夫，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的父亲。梁野和涂盼按照计划经过产房，眨眼的功夫，影子完成交接。人类的肉眼不可查的黑影进入了产房，是柯享与贝蓝。没有人会注意到，手术灯下面，黑色利爪映在手术刀上……下一秒，产妇的血喷涌而出，医生们奋力拯救也是无力回天，而胎儿，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柯享与贝蓝已回到涂盼驾驶的车内，医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梁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向瘫在后座一动不动的狼与猫望了一眼，目光里写满了同情。通常来讲，这种一次取几人性命的任务是最让他们头大的，而新生命的夭折产生的反噬作用更是大伤元气。

“对于人类来讲，生命太过不可捉摸，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你说，死神是麻木的吗？”梁野似乎是受不了压抑的氛围，忍不住问涂盼。

“如果早已麻木的话，就不会有作为影子杀手的我们出现了。”　

“也是，我们是无影的影子杀手，可究竟有多少个无影呢？又有多少个影子杀手……”梁野喃喃说到，“时间久了总有一天会麻木，毕竟，我们并没有施与人类痛苦，别想太多了……“似是自我宽慰。

“哎？对了，你跟陶乐如何？”注意力转移到八卦事业上的梁野猛地添了几丝生气，声音也变的得有力了。

涂盼听到问题之后笑而不语。先前目光中阴郁的神情消解了大半。

“哦？看样子，肯定是非常顺利！看你先前纠结了那么久……不是不应该纠结，只是时间永远在流逝，不如让她开心地过……”说到这，梁野赶忙闭上了嘴巴，咽下去了“完这一生”，悄悄地观察了涂盼的神色，所幸没发现后者有什么情绪波动。

“说要体会爱的本来就是我，爱了才知道，有那么多不可控的因素。爱不只包含幸福，只是，就是因为有起起伏伏，它才分外鲜明。”

梁野听着涂盼说着这些，心脏愈发不可遏止地骤缩起来，“你这又是何苦呢？偏偏找个人类，被祝福过的生命明明有那么多，从那些中选择难道不是更好吗？永恒的时间，永恒的爱恋，又何必承受眼下这般的捉襟见肘一般的感受呢？”

“遇到了，喜欢上了，又能怎么办呢？”涂盼笑着回答。

梁野见状，摇着脑袋闭上了嘴巴。

“对了，大哥跟石允呢？从我回来就没有见到他们两个。”察觉到了梁野的阴郁情绪，涂盼便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说是有别的事要去走一遭，估计不用太久就回家了吧。”

密闭的纯白色空间里面，尹哲和石允的对面沙发上正坐着一名女子，身着白色连衣裙，怀抱襁褓，容颜柔美，及腰长发的色泽与洁白的颜色形成了完美的映衬。

“尹哲和石允是吗？无影的影子杀手，距离上一次碰面，真的隔了好久。”女子开口，声音软糯，语气温吞。

“分明几个小时前神女就光临过寒舍，不是吗？”尹哲挑眉，语气淡漠。

“不知你何出此言？”被尹哲称呼为神女的女子轻笑着。

“创建空间以完成自己的活动而不会被发现，不动声色地催眠、删除记忆，并且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在我有限的阅历中，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更值得被怀疑。”

“既然你这么笃定，又何必来问我？”说到这，神女顿了顿，接着笑着说，“没错，我确实去过你们那，却发现你们的舞会都结束了，这真的太伤人心了，难道我与你们不算朋友吗？”

“对着身为人类的她，你又在好奇什么？”尹哲直奔主题。

“尹哲，他们几个与无影相处的时间短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什么怀疑都没有产生吗？”女子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讥笑。

尹哲不语。石允没怎么理解房间里断断续续进行的谈话，但他明确地知道哥还没有达成此行的目的。

“也是有疑虑的吧？我与你一样。所以我去听她自己怎么说，被催眠的状态最接近她的本心，总不该掺假吧？可她的答案依然让我失望而归。不过帮她在感情上跨出一步，也算是我给她的补偿。”

尹哲并不相信她会出于好心，“贵为神女的你，竟然关心起人类的私事来了，真是善良呐……”话语中不掩嘲讽。

“哪有？不过是真心散就能解决的事情，又何苦让他们再继续浪费宝贵的时间呢？如果你也需要的话，我绝不吝惜。”

尹哲不知道眼前这位负责人类新生儿的神女与无影之间有什么纠葛，只是，她显然不肯放过任何一次制造麻烦的机会。她的计划无非就是等到有一天无影再度出现，她只需作壁上观，便能睹几出她期待已久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