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打仗了 16练拳脚

15打仗了

紧步兵，慢炮兵，稀稀拉拉后勤兵。我们是和平年代的空军后勤兵，比形容战争年代的稀稀拉拉可能还不如。紧急集合，一级战备，这是干嘛，好像没人关心。从大礼堂出来，大家还是像平时看电影散场一样，汽车连和场务连的战士比较多，他们整队来，整队去，但是他们的步伐从来就没有一致过，更不要说人数少的财务股，给养股，生产队，通讯队，包伞室和油库，就没有见到过他们走路二人成列，三人成行。我们警卫连就是不一样，平时不但是一二一，步伐整齐，还一路高歌，除了向前向前向前，还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打靶归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学习雷锋好榜样，团结就是力量，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但是这次紧急集合，我们警卫连也有点乱了脚步，也不知道连长在想什么，队伍还没有站好，他就喊了向右转，跑步走。大家跑步去，又跑步回来，一路上一句一二三四都没有喊过，回到连部，也没喊立定，就喊了解散。

和往常一样，战士们洗脸刷牙，有的抽会儿烟，有的看会儿书，有的蒙头睡了，大家相互间谁也不问谁，一级战备要干嘛，打仗了，去哪里打，这打仗还轮上我了，我们脑子是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所以然。排长把穆老爷叫到指导员他们房间开会去了，我下半夜还要去站岗，抓紧时间赶快睡了。

被什么声音吵醒了，我睁开眼，看见一个穿四个兜的白面书生站在我们房间的枪柜前，穆老爷正在和他说着什么。金成贵坐在地上，轻机枪架在他的双腿前。白面书生和穆老爷握了握手，说明天见，就走了。穆老爷送他出了门，稍后和副班长一起进来了。穆老爷对我说，起来，睡什么睡。我问，出什么事了。金成贵说，打仗啦。穆老爷说，打你个头。说完把烟袋扔给了我。副班长问穆老爷，开会是怎么说的。穆老爷说，从师部调来一个副连长，沈阳的，我们排长调走了，又来了一个新排长，就是刚才来的这个，他来看了一下我们的枪支，听指导员说，新排长是北京的，高干子弟，刚从徐州步兵学校毕业。我卷好一支大炮递给副班长，他点上后一句话没说，皱着眉头，不停的一口接着一口吸着烟。穆老爷对副班长说，新排长现在住在招待所，等明天二排长走了，你和我一起去接新排长。看到副班长还低着头只顾抽烟，穆老爷说，看你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听到了没有。副班长说，听到了，明天去接新排长。副班长问穆老爷，他们其他就没说什么啦。穆老爷说，他们和你一样，都皱着眉头，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你们明天去问新排长，他是高干子弟，一定知道我们要干嘛。穆老爷说，对的，这高干子弟来一级战备，肯定不简单。金成贵说，他刚才摆弄机枪的动作，别看他文绉绉的样子，这小子有几下的。副班长说，我看这架势，我们连肯定有情况，要是真的和越南打起来，会不会把我们调过去。我说，对了，我在阅览室看过我们的连史，抗美援朝时，我们连就是从广西调过来的。穆老爷说，现在副连长也有了，又来了个步兵学校的排长，听指导员说，明天从师部警卫连再调六个战士过来，我们每个班要配足九人以上，他妈的，看来我们上前线是跑不了了。金成贵说，越南在什么地方，我去，都说我的机枪厉害，一年才打两次，妈的，上前线好好过过瘾。

带岗的六班长来叫我上岗了，我问，今天的口令是什么。六班长给我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口令，拉林，回令，鞍山。金成贵说，古轮木欧巴。然后他从洗脸盆上拿了一条白毛巾绑在了我的左手臂上，把我推了出去。

16练拳脚

六班长误岗了，我在军械库站到了天亮，来接我岗的新兵说，六班长睡过头了。其实我在岗亭里也睡着了，岗亭里有一件公用的破旧羊皮大衣，我穿着两件大衣，又把金成贵绑在我手臂上的毛巾当口罩捂着脸，浑身上下就露着两只眼睛。新兵叫醒我，我还真的吓了一跳，一听说误岗，我才放下心来，站岗睡觉，责任不在我。我问新兵，连里现在怎么样啦。他说，什么怎么样。看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我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下岗后，我直接去了食堂。

食堂门口，六班长在等我们下岗的战士，见到我，他对我说，对不起哦，哪天我去帮你站一班岗。我说，这是什么话，你跟我，谁和谁啊。六班长是浙江的，他父母都是杭州师范学院教书的，自从地方恢复高考后，他就蠢蠢欲动起来，家里给他寄来了数理化课本，夜里轮到他查岗，他也不出去转一圈，就呆在值班室复习功课，我知道，他这次误岗一定是用功累过了头。以往要是出现误岗，就算连里出了大事了，误岗的班长要在全连大会上作书面检查，今天不一样了，指导员和连长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来吃早饭，连干部都没有来，战士们也没有整队，都是三三两两自己来的。食堂里，战士们分成了两大块，一排的都基本上围坐在张老三的三班周围。二排的都围坐在我们四班穆老爷的周围。我端着饭碗在这两帮人之间来回听着他们在说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就在六班长误岗和我呼呼入睡时，中越边境上，我军万炮齐发，广州军区从东线，昆明军区从西线打进了越南。

南面打起来了，我们这边没动，战士们一扫昨天夜里的鸦雀无声，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火朝天。听说许世友是前线的总指挥，都说许世友是少林寺出来的，有武功，还会飞檐走壁，打个小越南，小菜一碟。张老三班里有一个河南新县的新兵，也姓许，他说他和许世友是同宗的，大家问他，你会武功吗，他说他会少林寺棍术。张老三说，大家到外面去，你来打一套棍术给我们看看。于是，战士们端着饭碗喊着叫着，蜂拥而出。一个战士拿来了一把炊事员炒菜用的大铁铲，新县新兵说，这不行，太短了，耍不开。张老三说，这里没有棍子，你就用它来几个动作，我们看看你是不是吹牛。新县新兵说，这不行，棍法讲究先锋手发力，我的先锋手都握到铁铲了，还怎么发力。穆老爷站在人群后面，对金成贵耳语了几句，金成贵走到地窖边上，从顶棚上抽出一根长树干，扔给了新县新兵，新县新兵脱下棉衣扔在地上，然后开始了又是捣又是劈，还真的虎虎生威。穆老爷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对新县新兵说，来，我们比一下。围观的战士们情绪高涨了起来，他们一边叫好，一边使劲的敲打着饭碗。新县新兵问穆老爷，我用棍，你用什么。穆老爷说，我用手。新县新兵说，这不行。说完看了看张老三，张老三说，穆老爷，你他妈的别吓唬新兵哦，你徒手，他用棍子，要是把你打伤了怎么办。穆老爷说，我自己负责。穆老爷又对新县新兵说，不过我们点到为止，一级战备了，我们也应该练练拳脚。六班长悄悄地对我说，想得出的，美国人拳击厉害，越南和他们比拳击啊。

对打开始，穆老爷把棉衣脱下来拿在手里，新县新兵的树干在穆老爷面前上下左右敏捷的刺探着，穆老爷东闪西挪用棉衣四周抵挡。正当新兵一个大辟下来，穆老爷顺势像撒网一样用棉衣缠住了树干，然后就是一个前空翻，把树干压成了两截。新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穆老爷连滚带爬的冲向前去，抱住了新县新兵的双腿，高高的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战士们敲打饭碗，在一片嚎叫声中，地窖塌了。

指导员和连长出现在了地窖前，连长走到人群中捡起了断成两截的树干，气急败坏的骂道，这他妈的是谁干的。指导员示意连长稳住，然后上前对大家说，地窖塌了就塌了，我们也不要了，现在大家都听好，中越自卫反击战今天凌晨打响啦，我们连正式加入沈阳空军机动大队，从现在开始，大家做好一切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开赴前线。连长用断了两截的树干指着我们说，就你们这帮吊东西，现在还在西里马哈，统统回去，把武装带全部给我系好，把被包都打起来，晚上睡觉抱着枪睡，听到紧急集合，统统给我上火车。说完，连长把手里的树干扔在地下，对我们说，就这个，我看你们上前线去送死。指导员说，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吃完饭，各班的副班长带两个战士留下，帮炊事班把粮食和大白菜拉到油库的铁路上去，那里有一列闷罐车，有两节车厢是我们警卫连的。说完，问连长，现在还有几头猪，连长说，还有三头。指导员说，全部杀了，统统带走。说完又对炊事班班长说，这是你今天的任务，能不能完成。炊事班班长说，保证完成任务。指导员对大家说，开始行动，班长留下。

战士们又恢复了昨天的鸦雀无声，大家这才知道，有火车在等我们，这离前线就不远啦。张老三走到我身后轻声的对我说，晚上到小黑屋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