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大年初三•柳仙一

第三夜 大年初三•柳仙一

这一日，林家开始了祭祖，北城的祭祖比较简单，就是拿着贡品去祖坟上上香祭拜。因为老爹老娘两家都需要去祭拜，所以分了两天，初三拜老爹这一脉，初四再去老娘那一脉。林幽对祭祖的印象就是走个程序，因为爷爷辈儿再往上他也不认得了，也没啥过多的感触，弄得他的老爹老娘只感叹，现在这些个年轻人呐，恐怕等他们故去之后也不会想着来祭奠了。

祭祖并不复杂，只是祭祖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是在扫墓的时候不远处有人在施工墓地，发现了一条白蚺。那人一阵惊呼，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看。这条白蚺真的是十分漂亮，鳞片雪白，只是浑身僵硬，应该是在冬眠。如今即便是坟地附近也极少见到蛇了，更别提这么漂亮的白蚺，林幽也觉得有趣，便想挨近瞅瞅看。众人都在议论，要不要把这蛇再埋回去，还有人在说，这蛇怕不是已经死了吧。

林二叔也在旁边看了半晌，说道：“得找个安全的地界把这柳仙送走。”

“柳仙？”林幽疑问道。

“嗯，咱们北方有五仙之说。你看这附近的人都没有动它的意思，就知道咱镇子上依然有这样的规矩，挖到柳仙不是坏事，但是不能杀生。”

听到二叔的话，林幽第一反应就是神乎乎的，不就是一条蛇嘛，哪里这么多规矩。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也没有随意杀生的癖好，所以就看着二叔怎么处理。镇子上很多人都知道林二叔，林二叔当即开始观察四周环境，然后跟几个胆子大的人，把白蚺移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重新挖了个洞把它放了进去。

接下来一切顺利，老爹这脉算是祭拜完毕了，完事之后亲戚们又都到林幽家吃饭。待众人忙活的时候，林幽凑到二叔跟前，问道：

“二叔，那个五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就听说过，但是具体怎样却不清楚。”

林二叔点上一支烟，抽了半晌，消除了疲劳，才说道：“你们这些写文章的，就应该多听多读，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家这五仙都是啥？”

林幽心想，建国后动物早就不让成精了，这些神啊鬼啊的都被一棒子打死了，不是特别想知道的，谁会去细细查呵。想是这么想，但是林幽嘴上还是虚心道：

“这不是来请教二叔您了嘛，您就给我讲讲呗。”

“咱老家这边的‘五仙’，统称‘胡黄白柳灰’。‘胡’就是指狐仙，‘黄’是指黄鼠狼，‘白’是指刺猬，‘灰’是指老鼠，而‘柳’就是指蛇仙了。”

“额……我其实一直想问，怎么人人喊打的老鼠也算是个仙呵？”林幽问道。

“因为以前咱老家这边穷，但是矿产丰富，就得下地采矿，采矿有一定的危险性，到现在时不时地还有工人遇难的新闻不是。据说有一次一些矿工被困在地下，营救无望，但是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一只耗子，这些工人一看，耗子也许能找到出口，于是就跟着它一路前行，还真就找出来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耗子也成为‘灰仙’了。”林二叔抽了一口烟，徐徐讲着。

林幽不以为意，老鼠什么时候成为仙人的已经不可考，反正就是某一个时代的时候，生产力低下，安保措施不行，然后人们为了能平安回家，所以才设立这么一个灰仙，出去采矿之前好拜拜，寄托了自己一个美好的愿望，没啥可惊叹的。林二叔看他一副不信的样子，笑了笑道：

“又想听这些个故事，又一副不信的样子，大侄子你可真逗。”

林幽撇撇嘴，让您老讲些奇闻趣事，您却总是编故事糊弄我，搁谁身上能信呵。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时候也不能太自信啦。”林二叔笑笑，接着讲起来，“这五仙以狐仙为尊，最不常见的就是柳仙了。据说柳仙痴于修行，不愿涉猎人间，如果家里有柳仙出没，那就说明这家宅子有神灵庇佑。所以胡、黄、柳还是保家仙的一种。”

“那估计柳仙被奉为神仙的原因就是能吃耗子吧，这么一说灰仙和柳仙岂不是天敌关系？”林幽突然想到这点，笑呵呵地问道。

林二叔没理他，继续说道：“你知道首城那地方有很多传说吧？”

“当然，首城身为首都，有多少皇帝在那儿埋着，肯定有不少传说的。”林幽点头道。

“嗯，那你一定知道首城里有一个‘鬼宅’，就是那个有名的‘帽巷十九号’。这宅子我还见到过，到现在都没拆。”

“那地方是挺破败的，但是不是说是文物，不能拆的吗？”林幽问道。

“确实是个文物，但是吧，文物一般也会进行修整不是，那个帽巷也算是个交通便利的地方，整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宅子岂不是影响市容？不过我去看过，确实不能拆。”林二叔叹道，“本来那宅子没啥，但是经过朝代的更迭，地貌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这宅子下面居然有了龙气。”

“啊？这么邪乎？”林幽瞬间来了兴趣。

“是呐，这龙气可是不易，轻易不可乱动。”

“你说的这些城建办会听？”

“风水这东西，还是有讲究的。起先他们将信将疑，后来进去查探宅子的时候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林二叔眨眨眼问道。

“柳仙？”林幽试探着问道。

“猜得不错，我们确实发现了蛇，看管宅子的人也很奇怪，你说一个大都市，哪儿来的蛇呢？不过，这后面还有更奇怪的。”

一听说还有更奇怪的，林幽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赶紧催二叔快讲。林二叔把烟头掐了，开始讲起来。

那宅子看起来是个民国时期的别墅，门板早就烂了，被人用破木条钉死，二叔他们是从地下一层的窗户框进去的。里面一片乌漆嘛黑，几个人脑袋里都浮现出两个字——鬼宅。从外面的门板往里看，就会看到很多用红油漆写的字，大概都是一群好奇荒宅的探险者们进来留下的，什么“进来者死”，什么“地狱之门”……应有尽有。后来看管这宅子的人实在无法，就养了一条凶狠的大狗，谁来冲谁叫，这才好了不少。

他们一路从地下顺着楼梯上到一层，很多节梯子都已经年久断裂不能踩了，众人走的很慢很小心，生怕一个踩空再摔着。二叔是因为懂风水，业内有人推荐了他，他才来的，来之前他问那个推荐他的风水师，为啥不自己来看，那风水师笑笑道：都请了不少人了，城建办还是不放心，说再让找个别的地方的风水师看看，才好下结论。

之后他递给林二叔一个“你懂”的表情，林二叔点点头，谨慎点是好事，这说明这宅子所有的风水师都觉得拆不得，让他来不过是再最后确定一下。林二叔的观点也是不好拆，但是也得拿出点确切的证据来才行。正值思索间，突然从后宅那边传来一声响动。众人皆一惊，这宅子一共前后两部分，是两栋分离的别墅，都没有人，那响动是哪儿来的呢？莫非是楼梯板塌了？

于是几个人一人手持一个木棍，试探着向后宅走去。后宅的门也用木条封着，只能如法炮制从地下的窗框进去。众人鱼贯而入，打着手电仔细查看，林二叔顺手敲了敲墙壁，生怕遗漏了什么，结果就是这么一个顺手，真让他发现了端倪，只听有一处角落的墙后面传来空旷的声音。林二叔眉头一皱，开始伸手摸了起来，其余的人都过来问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林二叔便道：“这里应该有个机关，大家一起找找。”

看管的人和城建办的几个人一头雾水，但是还是帮忙找了起来，之后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有个人无意中触动了地下室门口的一个装饰木轴，墙角处突然打开了一个洞口。众人往里一看，乖乖，是个神龛。但是里面供着的牌位，谁都看不懂，只有二叔恍然道：“供的是个柳仙。不得了呐，此处有龙气，还供着个小龙，看来是动不了喽。”

城建办的人想问什么，被林二叔伸手打断了，只见他轻轻搬开牌位，然后发现神龛下面是个木箱。林二叔他们找来工具，打开了这个箱子，众人往里一瞧，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箱子里居然有一条大蛇！

按理说这蛇在箱子里不吃不喝早就该腐烂了，怎么会保存得这么完好？难道说这世上真的存在柳仙？几人都拿起了木棍，严阵以待，生怕这大蛇还是活的，冲出来再把他们都咬了。林二叔也吓了一跳，但是不久他就发现，这蛇一动不动，应该不是活的，他儿时见过一种卖艺的，就是一个小笼子里面放着一个比这笼子还大的活物，众人都在惊奇这东西是怎么钻进笼子里的，其实就是卖艺人把还是幼崽的动物买回来，放到笼子里养大，这样它大了就出不了笼子了。一般放入笼子里的都是可以伸缩的动物，比如兔子、猫咪，再或者就是软体的，比如蛇。

但是这箱子比较大，跟那种卖艺的靠不上边，那这蛇真的是一直被放入箱子里的还是中途钻进来的就不得而知了。林二叔大着胆子用棍子上前去捅那条蛇，谁知棍子刚一触碰蛇身，那蛇就散成粉末消失在空气中了。众人皆一惊，纷纷问林二叔是怎么回事，林二叔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只是把牌位重新放回神龛，说了声宅子不可拆，但是重建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城建办的人当场就沉默了。

“那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幽着急道，“不会真的是柳仙显灵了吧？！”

“哈哈哈，大侄子你不是不信鬼神的吗？怎么还会这么问？”林二叔卖起了关子。

“好二叔，快告诉我吧！”眼看饭菜要做好了，林幽赶紧缠着二叔问道。

“那蛇，是用纸糊的。”

“纸糊的？我不信！纸糊的还能骗过你们这么多双眼睛？！而且年代这么久远了，这纸还能保存到现在？”林幽不信道。

“箱子是密封的，那做蛇的纸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染料，所以在一个密闭环境中得以保存了下来。可惜呵……那‘蛇’散成灰了，不然交给科学家兴许还能研究出点啥来。”林二叔摇摇头，笑着叹气，“至于那宅子，估计是城建资金不足，所以现在还烂在那里呢，这也是正常的。”

林幽还想问什么，可惜老爹老娘叫他们吃饭了，他也只得撇开了这个话题，毕竟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