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硬笔瘦金体

丰乐楼东家眼神严厉地瞪了黄大厨一眼，随后满脸笑意地看向林诚。

就凭这几份菜肴，哪怕不能让李家小娘子满意，也定能让酒楼生意更好，左右都不亏。

不过……

这用料也着实是贵了些，不提那些名贵的香料胡椒。

只那一贯糖霜，就花去了十几贯，实非普通百姓所能承受。

“小……小师父，你这四碟菜装盘后都会淋上一遍汤汁，不知有何讲究？”

林诚笑了笑，拱手道：“东家好眼力，此法名为勾芡，糖霜和淀粉相融，不仅能为菜肴增色，更能给菜肴平添三分风味。”

后世勾芡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做菜方式，大到星级饭店的主厨，小到寻常老百姓的家常菜，几乎都用勾芡来为菜肴增色增味。

但在北宋，因为糖霜的昂贵，普通糖浆又没有应有的甜度，是以勾芡之法并不流行。

“好好好，我这便送去三楼。”丰乐楼东家喜出望外，底气更足了些，便和酒保一道，端着菜离开了后厨。

他走后，黄大厨立时换了一副面孔，怒视着林诚。

林诚也懒得理他，只是看着后厨剩下的糖浆，回忆着有关黄泥脱色法的步骤过程。

宋人孟元老所著的东京梦华录里曾记载过，汴京街巷间常有小贩推着车，沿街贩卖‘沙糖’。

‘沙糖’粘稠色褐，置于木桶中。

一瓢沙糖，值百钱。

而巴掌大小的一罐糖霜，其价值，却高达十几贯。

期间差距，足有百倍。

可是天然糖霜难得，一桶百斤糖浆，也未必能得半两糖霜。

“按照开工天物中的记载，黄泥脱色法制取的白糖，不仅色泽甜度超过糖霜，百斤糖浆更可制取五六成的白糖。”

“别说是五六成，哪怕是一成，那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想到这，林诚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座金山银山。

“嘿嘿，穿越到这北宋也不全是坏事，不说其他，一本开工天物做指导，怎么也能挣个巨富身家，到时候娇妻美妾，水灵灵的丫鬟……嘿嘿嘿，得感谢宋大科学家，等发达了一定得造个牌位好好供奉着！”

林诚咧着嘴，越想越开心。

他却没想过，人家宋应星要五百年后才出生，哪有古人给后人造牌位供奉的道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林诚正打着盹，坐着娇妻美妾的大梦。

丰乐楼东家疾步进了后厨，神色兴奋。

“神了，真神了。那几道菜式真就入了李家小娘子的眼，吃个了干干净净！”

林诚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太过意外。

厌食症在古代的确是个稀罕事儿，毕竟古代再繁华，美食再多，也比不得后世。

后世那些个娇贵的小祖宗，谁没点挑食厌食的毛病。

林诚钻研厨艺多年，古今中外，八大菜系，药膳养生，啥都会一点。这点开胃食谱，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师父，快别睡了。许相公和小娘子指名要见你，快和我去三楼吧。”

“哦？！”林诚目光一亮，心道总算是钓上大鱼了。

虽然不是古代人，但林诚也知道，在古代士农工商，商人虽富庶，地位却不怎样。

更别提连商人都算不上的厨子了。

想要生活的安稳，怎么也得找个棵大树才好乘凉。

酒店三楼，靠窗雅座。

“他？掌柜的，你莫欺我不晓事，一个吃白食小和尚，能做这么一桌美食？”丫鬟小月看到来人竟然是先前那个短发青年，脸色惊诧。

便连那许世济，也开口说：“掌柜只管把你家厨子喊出来，我等不为难他，反而要多谢大厨，能让师姐胃口大开。”

“掌柜的莫急，我见这几样吃食颇为新奇，尤其是那一碗红枣莲子羹勾人食欲，便想询问一下是用了何种酱料，以后好让家里的厨妇也照着做一碗。”

李家小娘子温婉如玉，柔声道了一句。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她家中也有做红枣莲子羹，但和刚才那一碗莲子羹比起来，却实难下咽。

丰乐楼东家闻言，放下心来，乐呵呵地道：“小娘子容禀，方才那几样美食确为这位小师父所做。”

“哦？”

李家小娘子一怔，下意识看向林诚。

虽是一头短发，但站在那儿身量挺拔，清秀的面貌让人平生几分好感。

最让小娘子惊讶的，还是对方的目光……清澈、大方，还带着一丝藏在深处的傲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林诚嘴角轻翘，轻眨了两下眼睛。

“呀！”

李家小娘子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好似被蚊子叮咬惊了一下。

回过神来，她毫不示弱瞪了回去。心中轻骂一声，“果是个登徒子！”

好在在场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此事，李家小娘子也不想声张。

宋朝风气开放，并没有像后是一样，女儿家都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写过一首减字木兰花，里面有一句‘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这句词说的是她和丈夫成婚不久，丈夫上朝值班，而她则是出门逛街，遇到一个卖花的货郎。

看到卖花担上，鲜花娇嫩，还沾着露珠。

后一句则是，‘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李清照便想着，回去后一定要让丈夫回答，是自己好看，还是这支花儿好看。

词里词外，闺房意趣盎然，李清照率真、活泼，还带点小傲娇的性格跃然纸上。

当然！

最重要的是，从这一首词里也可以看出。

宋代的女子，无论是下层百姓，还是士族贵妇，都不像后世想得那样，被拘束在深闺，不见外人。

林诚落落大方地朝着几人拱了拱手，然后道：“小娘子是患了厌食之症，最忌甜糯。每日吃饭之前炖一碗红枣莲子羹，掺入少许的山楂，可开胃。口味也要以酸甜为主，如此月余，厌食症自然不药而愈。”

“原来如此！”

丫鬟下月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觉得那碗红枣羹和自家做的不一样。

她欢喜地拍着手，笑道：“你这小和尚，有这等手艺怎地还做吃白食的勾当。”

“第一，我可不是和尚！第二，我也没有吃白食！

听到这话，林诚不乐意了！

不管是现代还是在这北宋，自己都是大大的良民，吃白食这坏名声可不背。

说着，林诚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

“那日吃了饭，身上的确没带钱。便想用此笔抵押几日，有了钱再赎回来。谁料东家不识货，偏说这是一节铁棍。”

三天前穿越过来，林诚的随身物品除了衣服，也就只有这支，当初花了上万美元买的万宝龙的钢笔还在。

至于那一身名牌衬衣，早被丰乐楼东家拿去当了。

还只当了一百钱！

许世济闻言，从林诚手中接过万宝龙钢笔赏玩了一番。

笔身光滑圆润，浑然一体。入手微凉，好似握着一节铁棍。

“怎地这笔如此奇怪，也不见有笔尖？”

他边说，边把钢笔交给林家小娘子。

后者也对这支笔好奇不已。

宋代文风鼎盛，文房四宝尤以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最富盛名。

其中的湖笔以狼毫笔、羊毫笔为精品。

林家小娘子家学渊源，对各类名笔算是如数家珍，但也不曾见过如此奇怪的毛笔。

林诚也不回答，取来一张白纸，从李家小娘子手中接过钢笔，啪嗒一声取下笔盖。

随后，在纸上书写起来。

林诚自幼孤苦，很早就明白了唯有知识才能改变他的命运。

无论是学校里的知识，还是各类手艺学问，只要有机会，他就如同一块海绵，如饥似渴的吸引着一切营养。

书法也是一样，他曾经下过苦功夫练习过钢笔字，主要以瘦金体为主。

不得不说，宋徽宗治国不咋样，发明的瘦金体的确美观。

其形灵动挺瘦，铁画银钩。

哪怕不懂书法的人，看到钢笔写的瘦金体，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林诚刚写了几个字，林家小娘子不由目光一亮。

细细打量一番后，忍不住赞道：“至瘦而不失其肉，好字！”

许世济满脸认同，惊疑不定道：“这般字体，前所未有，难道是这位兄台独创？”

字写得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但能开宗立派，创出一类字体的人，数千年间也就那么几人而已。

想到这，许世济满脸讶然，不可置信地望向林诚。

难道，自己将要见证下一个书圣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