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情”字总缠心

曹顺与阮玲的第一次接触，是在他从日本回国后的第二天。

“二娘，六少爷这一路受了不少累吧，他这一路都经过了哪些地方啊？”

阮玲是以向曹顺母亲、曹家二太太学女红的名义到曹府去的，但句句绕着曹顺从日本回来的事聊。

“哦哟，这我哪里搞得明白啊，只听顺儿他说在海上漂了二个月。漕镇到上海去，也不过大半天的时光，这二个月，啧啧，那得多远的路啊----”

二太太喜欢和人聊她的儿子，加上阮玲是个漂亮姑娘，她更是聊得开心了，客厅里充满了敞亮的笑声。曹家四个姨太太，唯独她生下了个一个儿子，这份荣光，足以让她在曹家享受无以比拟的荣耀。

“六少爷他在日本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我家顺儿是学医的，回家来，几乎什么都没带，但那种带柄的薄刀片倒是带回来一大包，说是什么手术刀----”

当听到说曹顺学的是医科专业，还是个外科医生时，阮玲兴奋了起来：“那我可不可以拜他为师呢？”

曹顺一身洋装，帅气十足，尤其是他带点坏坏的笑，给了阮玲十分深刻的印象。得到二太太的允许，她当即跑到后厅去找曹顺去了。

“不敢当，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哪敢当老师。”面对主动找上门来的美女护士，曹顺却有点不自然，“不过，你们部队里要是有打仗受伤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帮把手缝缝包包的。”

曹顺在日本东京学医五年，拿到了顶级医学院的毕业证，还在大医院实习了一年。如果不是父亲以死相逼催他回国，他是准备在那边继续进修，拿到医学博士再回家乡的。

虽说拜师没成，可一回生二回熟，从那以后，阮玲有事没事隔三差五就到曹府找曹顺，不少人还以为她在追六少。事实上，她那是奉上峰命令，要从六少身上搜集情报。

不过，曹顺和阮玲有来往的日子并不长，因为没过半个月，他和曹老爷置气，住进了桃花坞。那种地方，自然不适合女人去的，更何况是像阮玲这种优雅的女人呢。再说了，六少自暴自弃的行为，也让看好他的阮玲大失所望，所以，她再没有去找他过。

事实上，漕镇人看到的，那都是表面现象，实际上，那是阮玲认为她已经完成了对曹顺的考察，撤退了。

曹顺喜欢阮玲，包括国军部队里那些年轻军官也喜欢她，这些阮玲都知道，然而，她心里因为早有意中人，根本容不下别人。

她的情哥哥叫丁长哨，不仅青梅竹马俩小无猜，更是她的救命恩人丁老爷家的公子。

1934年的春天，丁长哨跟着同村的学长到上海做事，之后，突然失踪了，再没有任何音讯。但是，阮玲相信，她的哨哥迟早会回来找她的，所以，和周边的男人逢场作戏可以，但要来真的，她对谁都不上心。

这次培训班派学员前往淞沪战场，阮玲是自己积极请战的，只可惜，她没能被派到上海市区里去。虽说漕镇离上海也很近，但她要完成寻找哨哥的心愿，却是难度不小。

这使得她一度颇感失落。

不过，当部队撤离漕镇时，因为六少的缘故，阮玲继续留守，这时候，她又有了一丝侥幸感觉：毕竟，和部队要去的新驻地相比，漕镇要比那里离上海近很多很多，这样一来，寻找哨哥的概率理论上依然成立。

正是不想与曹顺再有什么瓜葛，等国军撤退后，阮玲潜伏下来时，特意把自己装扮成又瘸又丑的乞丐。但她没想到，镇子里多了一个外来的小瘸子，别人看不出来，曹顺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易了容的阮玲。

曹顺是外科医生，知道人的脸可以变，但形体结构却是难变的。阮玲那拥完美黄金分割线的身体，他早刻在心底里了。只是，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并没有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有事没事，总喜欢远远地看一眼在镇街上转悠的小瘸子。

直到刚才阮玲莫名其妙撞到自己身上来，曹顺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美到极致的女人以乞丐的身份潜伏在漕镇，或许与自己有关。

想到阮玲，曹顺不自觉的抬起手。

这只手，这只手指修长且显得刚劲有力的手，几分钟前，刚与阮玲那对弹性十足的小白兔有过一次亲密接触。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曹顺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仅仅是实习的一年，经他手治愈的病人超过百人，其中不少是女性。甚至，他还有过几例为人家私密部位手术的经历。但是，戴着橡胶手套接触的感觉，真的与刚才直接的碰触完全不同。更何况，那是在他心目中有着女神级地位的女孩。

只是，团团环绕着阮玲身上的疑雾，更让曹顺心神不宁，儿女情长的心思，只能暂时先放在一边。

“曹顺君，你的手怎么了？”

小泉山夫看曹顺面带微笑地看着手，有点不知道所以然。

曹顺笑着解释道：“也没什么，有阵子没摸手术刀了，作为一名外科医生的手，它总会有不知道放哪里才好的感觉。”

小泉山夫知道曹顺是学医的，但没问过他的专业，听他现在说是个外科医生，迫不急待的说道：“对了，曹顺君，我的大队只有一个随队医生，还是个半吊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兼职做我的随队医生，待遇大大的！”

这次部队开进漕镇之前，小泉大队遇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有三个士兵中了弹，到现在子弹头都还没取出来，正想着完成这趟押运任务之后，把人送到上海的医院去手术。

“这个啊----”曹顺吱唔了一声，“我不过是个医学院刚毕业的学生，连国内的行医执照都还没有呐，恐怕不太好吧。”

“你可是有帝国的行医执照的人，中国的行医执照算个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小泉山夫不由分说，当场就拍了板。

曹顺显然不想与小泉山夫逆着来，沉默了几秒，就点了点头。

一阵江风吹过，掀起他额头的长发，那更消瘦的脸上，一缕阴沉的神情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