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寻死路

一轮浅浅的月钩升起时，三十二艘船都装载完毕，负责搬运的船工们全都被清退出货场。

“十、九、八----”

看着曹顺和小泉山夫并排向一号船这边走过来，阮玲心里开始倒计时，只等他们一到射击距离就动手。这时候，她感觉到了自己手心在出汗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紧张是难免的。

可是，刚数到“三”，出乎阮玲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临近到跳板前，曹顺停了下来，指了指后面一艘船，说道：“小泉君，我可不上头船，我坐这艘。”

“你的，怕遇到袭击？”

“难道你不怕吗？”看小泉山夫用瞧不起人的眼神看自己，就冷笑了一声，“你特意安排了这一艘非弹药船同行，并且让它当头船，不就是怕路上遇到埋伏好有个应对？”

小泉山夫看自己的计谋被揭露，摸着仁丹胡，眯眼笑起来：“曹桑，你的，狐狸的狡猾。”

“我这也是为小泉君考虑啊。”曹顺也学着小泉山夫眯眼的神情，凑近他耳边悄声说道，“你可是大队长，这支船队的指挥官，万一你一上来就有个三长两短，那小泉大队就是群龙无首，这几十艘船的弹药说不定就落到敌人手里了。”

听曹顺这么一说，小泉山夫点了点头：“嗯，有道理，我之前的安排确实是有所不周。”

“我还有个建议。”看小泉山夫听信了自己的话，曹顺接着说道，“你应该把最后那艘运载烈性炸药的船排到第二艘来。”

“这是为什么？”小泉山夫瞪起眼睛来，“那些炸药太厉害了，它们要是爆炸了，这支船队都得全部完蛋，所以，我才把它排在最后。”

“你说，我们这一路走，会遇到的最大风险，是不是被人半路伏击？”

“理论上，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才派出全部兵力来护送。”

“那你想一下，伏击的人会选择什么样的策略？”曹顺不等小泉山夫回答，就继续说道，“如果是我，肯定是先打头船和尾船，再打中间的，这样，整个船队没有了前进和后退的道路，中间又被打开了花，是不是最惨烈的？”

“你的意思是说，最危险的是头船和尾船，其次是中间的几艘？”

小泉山夫不傻，甚至还是有些聪明过头，所以这一点，他马上就明白了。

“是啊，所以，我建议把三十二号船变成二号船，我们两个就在那条船上。”

“你就不怕那条船上的炸药起爆啊。”

“既然已经投奔了小泉君，曹顺我哪里还有退路啊。再说了，如果这批货毁了，我们两个就算是有活着回去的狗屎运，恐怕也没有看到明天太阳的命了。”

“哟西，你对天皇陛下是大大的忠心，等完成了这趟任务，我就向平西将军推荐你----”

小泉山夫说的平西将军，是华东派遣军上海驻军司令官。他向各地驻地军都发出了指令，要求搜罗愿意为日军服务的中国人，尤其是一些有文化、有威望的人士。

阮玲看着曹顺和小泉山夫站在岸边说了一会话，然后就转身冲后面另一艘船走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时候，数百名日军士兵在码头上列队而站，只要她一露头，恐怕再缩回去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曹顺并不在她的手枪手效射击距离内。

过了十几分钟，等最后的那条船赶到前面来，整个船队就依次出发了。

每一艘船上，都有十几个日军士兵架枪守卫着，所以，一路上，阮玲躲在雨布堆里，大气不敢出，直到后半夜船到了一个补给站，士兵们纷纷上岸，或方便或去喝口热水。

船靠岸补给，主要是添加马达的燃料。

为了不增添船的负荷，以便多运些货物，除了正副驾驶，装卸工一个都没带，因此，拉抬燃料的活，得他们两个去干。

借着淡淡的月光，阮玲看得很仔细，后面的那条船靠岸后，小泉山夫下船了，但曹顺并没有下来。

“机会来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每艘船上只留了两个士兵看守，曹顺那边应该也是如此。

等船上两个留守的士兵转了一圈回到船仓，阮玲在他们进门未转身的瞬间，冲出雨布蹬着船舷就飞身上了岸。

这个补给点上，堆着各种货物，所以，阮玲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很快就到了后面那艘船边上，并找准时机登上船。

阮玲一上船，就看到有两个人影从不远处冲她走过来。显然，她上船的时机不对，正好是留守的士兵在巡逻。

已经上了船，就没退路了，咬了咬牙，阮玲顺势往船板上卧倒，同时举起枪就要射击。就在她的板机扣到一半时，却突然看到那两个士兵的身后又转出个人来。还没等她看清怎么回事，两个士兵已经先后倒下，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

起初，玩玲以为是遇到了同道中人。

两个日军士兵明显是被人放倒的，后出现的那人，应该是在救她。可是，她很快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连向她卧倒的地方走过来的意思都没有。而且，此时她已经看清了，这个人，就是她要执行刺杀任务的对象：曹顺，曹六少！

只不过，此时的曹顺没有穿他的白绸袄，而是一身黑乎乎的衣着，略显有些臃肿。

六少突然出现在眼前，阮玲却没有再举枪，因为他刚才放倒两个日军士兵，不仅仅是救了她，更引起了她的诸多怀疑：于是，她借着面前障碍物的遮挡，观察起六少的行动来。

曹顺把两个日军士兵放倒后，试了一下鼻息，站起身来冲身后的码头岸上回看了一眼。这一刻，休息时间结束了，日军士兵们在码头上列队，等正副驾驶取回燃料，就登船开拔。

日军士兵那整齐有力的皮靴声在耳边响起，阮玲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来了。此时，再回码头的退路已经断了，而这条船上的雨布被盖在货堆上，显然是为了防止火星之类的易燃易爆物落在货上，所以，她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情急之下，阮玲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六少身上，心想：“我现在一枪杀了他，再跳水走人还来得及！”

就在阮玲举枪想动手时，看到曹顺从身上掏出一根一米多长的绳索来，并顺势插进一个货包里。

那绳索在空中一闪，在阮玲看来，那似乎是一根导火索。

接着，曹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塞进嘴，又掏出一盒火柴把烟点上。

这一下，借着火柴的光亮，阮玲是彻底看清楚了，刚才那根短绳，确实是一根导火索。导火索黑硝火药做的，比较硬，插在货包上像一根小树枝般挺着。

“这家伙是自寻死路！”

看到眼前的情形，阮玲已经明白了六少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