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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把剑,一袋种子

第五章一把剑,一袋种子

书名:北皇战纪作者名:笔耕本章字数:4355更新时间:2023-12-27 18:47:15

  长安皇庭,天下归心之地。

  皇庭的大门外头有棵树,柳树,生的出离地高大茂盛,谁也不知道它已在这儿生长了多少年,见证了多少代帝王的兴衰。

  柳树下有两台大轿并排而立,轿子的窗户相对打开,轿中人正在轻声交谈。

  “现在还不能动手”,老人眯缝着眼睛,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不能动手?楚门根基全在北疆,长安楚家最是脆弱,况且圣旨已到,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为何还不动手?”卢在野的长相异常粗犷,身材魁梧,满脸大胡子,但朝中同僚都知道,这位兵部尚书的心思却与他的外表大相径庭,最是细腻。

  “放长线,钓大鱼。”另一台轿子中的老头子依旧笑眯眯的,人畜无害。

  “大鱼?楚家不就是最大的鱼吗?”卢在野把铜铃似的双眼一瞪。

  “楚家是大鱼,但大鱼背后永远会跟着无数条小鱼。大鱼最重要,但小鱼最烦人。”

  “哦?花大人你的意思是?”

  “我们且坐好安心看着,看着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往坑里跳,等都跳的差不多了,我们再把坑里人都埋了便是,一了百了,以逸待劳。”老人笑嘻嘻地抬眼望了兵部尚书一眼。

  卢在野望着老人慈祥无比的笑容,忍不住暗自打了个冷颤。

  长安小儿曾有戏言:

  帝国左右相,皇帝左右膀。

  左相不上朝,右相笑哈哈。

  左相侍君侧,右相专杀人。

  帝国左右相,百里尽荒凉。

  此话果然不假。

  “北伐兵败,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其中还有帝国以倾国之力打造的十万装甲师。这是事实,这是死罪,治罪是道理,谁也改变不了。此刻胆敢站出来为楚家人说话者,那才是真正的死党,才是真正的找死。”右相花算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笑意,缓缓说道。

  “一切自有圣上做主定夺,我们遵圣命,确保长安楚家走不脱一个就已足够。千万不要做多余的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说到不走脱一个,方才赵心安差人来报,楚门空有个庶子被汪是谁收进一朽府中做学生,他上门要人却被汪是谁挡在门外,寻人不得。”卢在野皱着眉头说道。

  “嘿嘿,那是因为汪是谁还不知道北疆出了什么事,放心,等他知道了自然会放人。国家大事,帝王之怒,岂是他一个凭借风花雪月投机圣宠的商人所能承受的?让赵心安看住一朽府,汪是谁很聪明,到时候他自会开门送人。”花算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嗯,好。”卢在野点点头,他出生行伍,对投机上位者天生心存不屑,在他看来,这类人最会干的事就是当墙头草,根本不必费心对待。

  他错了。

  “北伐兵败,你父亲统率的右一路合共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圣上震怒,亲自下令,你父亲和两个哥哥已被押入大牢候审。”

  摘星阁是座两层楼的小阁子,外头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里面却豪华精致的令人瞠目结舌,古玩字画、青玉玛瑙、红木金丝一应俱全,汪是谁住在这里,举手投足间皆有长安大豪应有的气概。

  当然,摘星阁真正厉害之处远不在此,这是后话。

  楚让沉默地望着桌子上摆着的红珊瑚,这是府主大人朋友从南海带来的珍稀之物,明艳美丽的不像具死物。

  “那我爷爷呢?”少年开口问道,神色出离平静。

  “你爷爷。。。”汪是谁沉默半晌,拍了拍自己红木麒麟太师椅上雕刻精致的麟头扶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楚一恩私下勾结北人,图谋偷袭御驾所率的右二路大军,却因利益纠纷发生内讧,被北人刺杀于雪原之上。简单来说,你爷爷叛国弑君未遂,身死。”

  “撒谎!”少年冷笑一声。

  “嗯?谁撒谎?”汪是谁对少年的冷笑有些诧异。

  我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能把老爷子给唬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满脑子满嘴都在教育我忠孝廉洁,这样的人会叛国弑君?

  “说我爷爷叛国的人,都在撒谎。”楚让轻声说道。

  “哦?为什么?”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然后楚让语重心长地讲了曹孟德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的故事,汪大先生听的有些愣神,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完了像看怪物似地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大的漂亮少年。

  “这故事你从哪听来的?这刘备和曹操又是何人?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个不重要”,少年轻声道,“重要的是,刘玄德为什么要假装害怕?”

  “这还不简单,因为他面前坐着那曹操,刘备怕被他识破野心。”

  “不错”,楚让微微点头,“五年前,我和爷爷有过一番对话,我说的和曹操说的差不多,我爷爷的反应和刘备的反应也一个样。唯一的区别是,我不是曹操,我是他的孙子,可他依旧吓的不轻。”

  “哼,你不过是区区庶子,能知道些什么?”汪是谁不屑地笑笑,摆摆手道。

  “就算你知道,谁会相信?”

  “就算有人相信,你又能怎么办?”

  “愚蠢!”

  楚让从未见过府主这般说话,在他十几年的印象中,眼前这位要么酩酊大醉,要么狂放不羁,何曾认真严肃地说过什么?

  他沉默下来,但明亮的双眼依旧直视着汪是谁锐利威严的眼神,毫不退缩。

  “现在局势凶险到什么地步,你根本不懂。叛国是什么下场我自不必多说,倘若是普通人叛国,杀头凌迟炮烙倒也罢了,但是你楚门叛国,就是不行!因为楚门太高了,越高的人,越高的家族,就越不能摔跤,因为真的太高了,摔一跤掉下来,就会粉身碎骨!”

  “现在就是你们楚家粉身碎骨的时候,你懂不懂?”

  “所以,你现在就得走。”

  汪是谁站起身,大手一挥走到少年近前。

  “早上来的是千狼卫,我能挡住,那是因为我和那赵心安都不知道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下一波来的应该就是羽林卫,我知道我肯定挡不住,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把你带走。”

  “所以你必须走,立刻走,现在走。不然等进了宫,你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少年忽地低下头去,认真思考起来。

  他是个好看的少年,性子温和缓慢,甚至有些木讷,但他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认真。

  一朽府中人,都很认真。

  认真地哭,认真地种菜,认真地沉默,认真地喝酒,认真地懒,认真地——放荡。

  片刻他便抬起了头,通红的脸上竟然已恢复平静。

  “好,我走。”

  府主大人的面色顿时缓和下来。

  “你记住,楚门与帝国同寿,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如果不是圣上亲自开口,长安、宫里、朝中楚家的敌人是断然不敢动手的。可他们现在动手了,这就只能说明一点,圣上开口了。”

  “帝国是他杨家的帝国,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圣上的意志无可违逆,所以你方才所说的话,这辈子永远不可再说第二遍,你听到没有?”

  撒谎!谁撒谎?

  谁说楚一恩叛国,谁就在撒谎!

  那现在说楚一恩叛国的是皇帝,你的指控是什么意思?

  然而少年似乎并没有听进府主大人的告诫,他有些直愣愣地抬起头,忽然开口,神色极其认真、平静。

  “印象中我爷爷这辈子只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现在你还小,说这些你可能不懂,但身为我楚家人,无论嫡庶,打出生时肩膀上都担着守护帝国万民,为皇帝尽忠的职责。这点你要牢记。”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我知道,我爷爷绝不会叛国,即使我只是庶子,但我依旧知道。”

  “既然我知道,那我就要让别人相信我,如果别人不信,那我会一直努力,直到有人相信我。”

  “因为有人相信了,就会有人站出来鸣不平,站出来做事。”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我确实不能待在一朽府了,我必须得走。”

  一朽府中人好像都很喜欢说这句话: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少年后退一步,向着府主大人深深一礼,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汪是谁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知是喜是怒。

  少年沉默地走着,丢给汪大先生一个潇洒的背影,自己却在暗地里吐了口气。

  身为入门级穿越者,这一手逼装的不赖。

  根据自己多年追书的经验来看,但凡穿越者,所应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装逼,装**,装好逼。

  装到所有人都搞不清你到底在想什么,或装到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实际上你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当然,逼装完,事还是得做。

  楚让决心离府,以庶子之身挽救这个垂危的巅峰家族,至少为爷爷挽回清誉。

  为什么?

  “总有一个时代,或死活残,旁人都不会笑他傻。总有一个时代,可以任我指点江山,再无禁忌。”

  这就是他的时代。

  楚让要走了,在走之前,他还有不少事要做,比如多给大师兄准备几件干净衣服,多给二师兄刷几个干净的粪桶,再把师父那臭气熏天的西厢房给好好打扫一番。

  他在这里住了十五年,这里就是他的家,就是这么简单。

  少年抱着一堆干干净净的袍子走进了平日里躲得远远的八角亭,八角亭很小,大师兄正盘膝坐在亭中,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的膝盖上平放的剑不只一把,而是两把。

  “大师兄,我要走了。”楚让把袍子放到大师兄身边,有些絮絮叨叨地开口道,“临走前多给你备了五套干净的衣服,你。。。尽量少哭一点,这五套衣服再脏完可就得你自己洗了。”

  关苦和往常一样愁眉苦脸地抬头望向自家师弟,深邃的双眸中忽地涌出无尽的悲伤。

  “大师兄,你洗衣服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胸口要多搓几下,因为那里最脏。。。”少年絮叨着抬起头,正遇上大师兄的目光,不觉愣在那里。

  “我参了十年不归,却还是不会用,所以我觉得人生很苦。”关苦忽然开口说道。

  “但在此之前,被我参透的剑倒还有几把,既然参透了,那它们对我来说也就没用了。”

  说着他双手平举起膝盖上的一把入鞘长剑递给楚让,少年连忙躬身接下,心里头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长剑如霜,剑格上刻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不尊。

  “我只参剑,从不修剑,所以此剑尚无兵魂归属,正适合你。”

  “你入府十五年,我这个做师兄的从没送过你什么,现在你要离府而去,说什么也得意思一下。”大师兄愁眉苦脸的脸上浮出一丝略微有些难看的笑容。

  少年眼眶一红,双手捧剑深深鞠躬。

  “好了,去吧。我还得参剑——参这把不归剑——唉,不管我怎么参我都参不透它,十年了,十年都参不透,不会用啊。。。哇。。。”大师兄望着膝上平放的古朴长剑,竟然就这么再次掩面大哭起来。

  少年在大师兄的日常哭声中离开了八角亭,先把不尊剑安放回自己的房间,这才提着几个涮干净的的粪桶去找二师兄。

  他的脚步很轻快——按理说,按套路来说,这府里头其他人都会送点儿什么。

  “四师弟,听府主大人说你要走了?”

  卢耕依旧一副朴实农民打扮,蹲在一片萝卜地中,见到楚让急忙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田埂上,以防踩到自己种下的宝贝。

  “是,二师兄,我给你多备了几个粪桶,方便你用。”少年说着把手里的桶放到地上,认真地说道。

  “今后的粪桶可得由二师兄你自己洗了。”

  “哈哈,小意思,没问题,还得多谢这些年小师兄的打理,要不然我这一园子菜也不会长的这么好。走了好,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再说你打出生时就进了府,十五年呆在这长安城中还从没见识过外面的,出去走走是应该的。”二师兄憨憨地大笑道,亲切地拍了拍楚让的肩膀。

  “给,二师兄身无长物,只会种菜,所以思来想去,只能送你这个了,不要嫌弃哈!说不定会有大用。”

  说着他递上一个牛皮袋子。

  楚让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种子,大小模样不一。

  少年仔仔细细地收好袋子,退了一步,向二师兄深深鞠躬,他不问礼物好坏,有何作用,他只知这是二师兄送的东西,这已足够。

  “嘿嘿”,憨直汉子摸了摸后脑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还有啥话能说,只得故作潇洒地摆摆手,转过身继续摆弄自己的蔬菜。

  少年笑了笑,转身向着菜园子外走去。

  “四师弟。”

  正在他走到菜园子口时,身后忽地响起了二师兄的招呼声。

  “什么事,二师兄?”

  “好好活着,别给咱们丢脸。”

  这话说的很轻,这话说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