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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归十五年的那个响头

第六章 北归十五年的那个响头

书名:北皇战纪作者名:笔耕本章字数:5155更新时间:2023-12-27 18:47:15

  楚让走回四合院,西厢房的门依旧紧闭,看来师父还没起床,他不敢打扰,只得先行回自己屋中收拾行礼。

  屋门推开,抬头是床,床上有人。

  有个女人。

  绝色的女人,倾城的女人。

  浪煮鱼依旧身披纱袍,妩媚多端地斜躺在师弟的床上,模样形态要多诱惑有多诱惑,要多饥渴有多饥渴。

  少年的双眼中骤燃出火,熊熊的,闪着绿光般的饿狼的火焰。

  他嘴角的口水都流出来了,简直秀色可餐,一团烈火涌上从他的小腹涌上来,涌进他的胃中。罢了,都要走了,就这么放开手脚来一次吧!

  师姐微羞地低下了头,低声喃喃道:“你个呆子,还等什么呢?”

  于是少年就扑向了桌上的鱼。

  楚让一眼便瞧见了桌上摆着的鱼汤,闻到了满室的鲜香。

  这是师姐煮的鱼,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鱼,最香的鱼汤。

  他毫不犹豫,饿虎扑食地趴到了桌子前,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埋头苦吃起来,忙了大半天,此刻他早已饥肠辘辘。

  浪煮鱼神色微僵,红颜祸水的脸上闪过一丝气恼的羞红,更添几分妩意,她玉手一指少年,不满地咕哝道:“让儿啊,你师姐这么个大美人在这儿躺着,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跑去喝什么鱼汤!你太伤师姐的心了!”

  楚让嘴里塞满了肥美的鱼肉,鼓鼓囊囊地支吾了一声。

  “真扫兴!亏人家还想在你走之前教你几招,让你多尝些师姐的滋味儿,免得出去见了市面,碰到了其它小骚娘们儿,就把师姐给忘了!”浪煮鱼幽怨地说着,做了起来,原本暴露在外的修长大腿重回裙下。

  “鱼以后天天都能吃到,女人可不是你想吃就能迟到的,傻瓜!”

  可惜浪煮鱼不知道的是,楚让两世为人,虽有纵横之力,却天生尴尬癌泛滥,特别是面对美女的时候。前一世蒋栗旬最了解楚大军师的软肋,想要要挟大军师做事,无需枪林弹雨、威逼利诱,只需要挟要拽他到夜店走上一遭,让他干啥这位绝不二话。

  胸中藏兵十万,抬手翻云覆雨的大军师到了美女堆里,囧的连坐都坐不下来,只会惨叫着掉头就跑。

  “唉,你说你这就要走了,却还是个雏儿,你不知道,这坏女人啊,就喜欢你这样儿的雏儿,还是个这么好看的雏儿”,她愁眉苦脸地抬着美目说道,“你不知外面的女人有多恐怖,多可恶,上当受骗了怎么办?沉迷胭脂了又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师父就这么放你走太冒险了,我得找师父求情去。”

  说着她下了床,高挑的身材轻盈迈出就要往外走。

  “师姐,别”,楚让大口喝下最后一点鱼汤,伸出手一把扯住自己师姐的衣袖。

  “哎呦!哎呦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呀?咯咯咯,是舍不得师姐吗?”

  银铃般放荡的轻笑响起,少年眼前一花,下一秒不知怎么地就又到了师姐的怀里,脑袋紧抵着师姐胸前的波涛汹涌。

  “师姐,脏。”

  随着师姐的欢笑,他满嘴的油腻都抹在了师姐胸前的纱衣上。

  “唔。。。”

  好软,他的脸都陷进去了,喘不过气。

  “脏?咯咯咯,师姐最喜欢脏了,没事!”浪煮鱼笑着,故意把胸放在少年脸上蹭来蹭去。

  这要是搁普通人身上只怕早就起了反应,但放楚让这儿却一点用没有——不是楚让身体有问题,只是面对着一个陪着你长大,你小时候还带着你一起洗澡,搂着你一起睡觉的妈妈姐姐般的女性,你能生出异常之心吗?

  ——其实还是能的。

  楚道童穿越到这世上时带着前世的记忆与意识,所以在他还是理论上的婴儿的时候,就已经在澡盆子里把浪煮鱼浑身上下给看了个遍。

  于是那天晚上整个一朽府都乱了套——师父刚抱回来的四师弟,不知为何在师姐带他洗澡的时候鼻血狂流,一直流到小脸儿煞白却还挂着近乎诡异的傻笑,这可把府中上下都给吓坏了,老侯掐着手指头算来算去,生怕自己当初算错了,抱回来一个短命鬼,可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自那以后,这样古怪的情况足足持续了几个月,但凡浪煮鱼带着还是婴儿的楚让洗澡,小家伙就总会傻愣愣地一边笑一边往外秃噜鼻血,浪煮鱼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发现师弟虽然流鼻血,但似乎并没感到有啥不舒服,相反还一个劲儿地乐,慢慢也就习惯了。

  一晃就是十五年,楚让看师姐身子从小看到大,从最先鼻血狂流,到后来的泰然自若,应对自如,这种是有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的。

  而他已经走完了这个过程。

  浪煮鱼调笑一阵平静下来,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捏着少年的唇红齿白的小脸,叹了口气:“唉,这么好看的小白脸,不知会便宜到外头哪个小浪货。”

  她话说的淫荡,却忽地有些哽咽。

  “出去以后,外头不比府上,凡事三思后行,记住了吗?”

  楚让躺在温柔乡里,急忙点了点头。

  “出去以后,生活作息规范,切勿对自身松懈,记住了吗?”

  楚让再次点点头。

  “出去以后,不许沾花惹草,若是日子久了碰见了不错的想收做媳妇儿的——一定要先带回来给师姐看看,女人最了解女人,师姐给你把关,记住了吗?”

  “啪嗒”,一滴美人泪从浪煮鱼的眼中滴下,落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想了想,依旧认真地点头答应,却并没有伸手去抹掉脸上的泪。

  浪煮鱼这才破涕为笑,松开了手,少年赶紧规规矩矩地坐正了身子。

  两世为人,此生庶子,从小不知生母为何人,被抱到这荒凉的府邸中来,师门上下就三师姐这一个女的将他从小照看到大,对他来说,浪煮鱼就是他的姐姐,甚至是妈妈。

  少年前世从未真正体会过母爱的感觉,

  所以少年很敏感,对母亲,和对其它很像母亲的人。

  浪煮鱼从怀里掏出一把点缀着怒放莲花的绢扇递给少年,少年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扇子上散发出阵阵清香。

  “这把扇子你保管好,睹物思人,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点用场。”

  “是。”

  楚让只道师姐说的“睹物思人”指的是瞧见扇子想起她,急忙将扇子收好。

  “天下之大,供你行走,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去南海,听说那里的海鱼非常鲜美,也不知与我做的这鱼汤哪个更好吃一些。”

  “你还可以去江南金陵,听说那里风光无限,既有风景风光,也有美人儿风光——呸!本宫这是在说些什么呢,别去,你可千万别去,那里头都是些不正经的浪货。。。。”

  浪煮鱼有些唠叨地拉着少年的手不断说着,少年认真地应着,一直到师父懒洋洋的一声吼在院中响起。

  “让儿啊!人在哪儿呢?这马上都要走了,还不赶紧把为师的房间给收拾干净了?”

  楚让急忙向浪煮鱼告罪,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老头子正坐在四合院的台阶上美美地晒着太阳,瞅见徒弟出来把眼一瞪:“快,赶紧的!”

  少年一头就冲进了恶臭扑鼻的西厢房。

  老侯眯缝着眼睛望着徒弟进进出出,又是倒垃圾又是晒被褥忙的不亦乐乎,这才哼着鼻子说道:“每天的功课都要继续做,记住了吗?”

  “是,师父。”少年抱着一大推脏不拉几的衣服大声回答道。

  “嗯,你练了十年《十年》,外功按理已经大成,但绝不可松懈,道无止境,逆水行舟。”老侯眯着眼睛懒懒地道。

  他这话说的很诡异,练了十年“十年”,天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楚让知道。

  “是!”

  “你一窍不通,所以不管兵魂韬略,还是道法自在,我都没法教你,但行走天下全看造化,这世界太大,谁知道你小子会不会走运。送你本剑法吧,成或不成,看天收。自己一会来拿。”说着老头子掏出本破的不能再破的破书,像丢垃圾一样丢到身边的地上。

  “嗯?”他抬眼瞧见正傻站一旁的绝色女子,不由得不耐烦地哼哼一声,“煮鱼啊,你愣着干嘛呢?为师还没吃饭呢,快,快给为师煮条鱼去!要肥一点的!”

  浪煮鱼一反平日里浪荡样子,老老实实地向师父福了一福,又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师弟,这才快步离去,留下一路芬芳。

  老头子这才舒舒服服地就地躺下,竟然再次打起小盹儿来。

  楚让把师父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把房门窗户都打开通了会儿风,再特地把它们关上,这才毕恭毕敬地走到师父跟前,双手捧起师父扔在地上的破书,书的封皮严重磨损,但依稀还能看出书名。

  《谪仙论》。

  这是剑法?

  谪仙论,论谪仙。

  这怎么会是剑法?

  但少年神色间不敢有丝毫疑惑,他老老实实地回到房中将破书放进行囊,再整理好其它行礼,又把房间打扫干净,方才停歇下来。十五年来内务杂活,前一世二十年生死搏杀,阴谋算计,稍有疏忽便是你死我亡,这种时刻紧绷着弦的生活管住了他,让他不会胡思乱想,只能认真做事。

  歇息下来方才想起这已不是平日,照料完一府上下后便可沉下心做自己的功课,今日歇息下来,就意味着自己该走了。

  楚让背起行囊,最后望了眼生活了十五个日夜的小屋,默默地走了出去。

  师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楚让一个人走过院子,沿着摘星阁那条路缓缓地向府外走去,却在路过摘星阁的时候被汪是谁一把拦住。

  “从正门走?疯了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离府了?”

  说着府主大人领着少年走进摘星阁中,来到自己平日里坐着的太师椅旁,推开椅子,掀开地毯,一个一人大小的暗门赫然呈现在少年眼中。

  汪是谁得意洋洋地向少年望去,却发现后者神色如常,不由得一愣。

  “你。。。你怎么不惊讶?”

  “我知道这里有道门呀。”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整个一朽府都是我打理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说,府里一共有多少道暗门?”府主大人有些不服气地一瞪眼睛。

  “十三道。”

  “十。。。十三道?我明明记得我只建了十二道!”

  “还有一道是我没事儿时自己挖的,就在后门边上,因为后门不常用,每次要从那里走还得上下门闩太不方便了,我自己在墙上开了个小的。”

  “我。。。。”汪是谁傻乎乎地望着少年淡淡的面孔,良久无语。

  “那我走了。”少年紧了紧背上的行礼,忽然说道。

  “你准备去哪里?有什么打算?”

  “北上北疆参军,只有身处行伍才能搞清楚北伐兵败的真相。而且我父亲和哥哥尚被羁押在北伐军中,我得去救他们。”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的身份怎么办?通关文牒又怎么办?北伐之事皇庭虽然秘而不发,但肯定早已暗中加强了各关检查,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凭你的身份如何能平安到达?”汪是谁皱着眉头问道。

  “这不是有你么?”

  “呃。。。啥?”府主大人有些汗颜地望着面前人畜无害的可爱少年。

  “师父说了,你有心帮忙,那你既然想到了这些问题,自然也已有了应对之策。”楚让认真说道。

  这孩子真的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木讷耿直吗?汪是谁的心中忽地冒出这么个问题来。

  他当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骨子里却是抬手谋死八大黑道大佬的毒辣角色。

  他摇摇头,驱散心中所想,有些无奈地拿出一份文牒和一块令牌递给少年。

  “文牒上的名字是汪让,身份是我汪是谁的远房侄子,经我介绍从长安北上去北疆经商,毫无问题。”

  少年小心翼翼地收好文牒,目光却落在那块令牌上,令牌是黑色的,握在手里很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作的,上头刻着一个大大的“魔”字。

  “不到绝境不可动用此令,收起来吧。”汪是谁讳莫如深地说道,“至于用法,时机到了自会知晓。”

  楚让认认真真地道了声谢,抬脚正准备踩入地道,忽地腰部一紧,竟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诧异地回过头,这才发现抱住自己的竟然是自家小师弟。

  谭寡抱的很紧,久久不愿松开。

  少年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微微有些尴尬地抬起头,这才实打实地愣在那里。

  大师兄关苦抱着不归剑,正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二师兄卢耕扛着锄头,默不作声地站在他旁边。

  三师姐浪煮鱼红着眼圈,微咬下唇地倚在那里。

  三人的身前站着自家师父老侯,老人家背着双手,脸上睡意未褪,目光温和。

  十五年,从楚道童复仇死去穿越到这个世界,已历十五年。

  他两世为人,前世自幼孤苦,几乎全靠自己在尸山血海里冲杀出一片天下,却始终因为性格与信仰的差异而寂寥孤独,而这一世直到现在都很平凡,因庶子之身被这个道德体系相对传统的世界所遗忘抛弃。

  但两段人生却有一个很重要的差别——这一世,有人需要他照顾,也有人照顾他。

  这些人同他一样,被整个世界抛弃,所以抱到一起来孤独求暖。就是这么简单。

  少年与这些人朝夕相处,这是他的师门,有他最亲的人,而今他突遭变故,终要离去。

  师门什么都没能给他,没能给他庇护,师兄师姐没能替他出头,就连师父也没能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

  但少年并不记得这些事,他只记得,他十五年离开一朽府的时候,大师兄送了他一把剑,二师兄送了他一袋种子,三师姐送了他一把绢扇,师父送了他一本书,府主大人送了他一个身份,和一个令牌。

  这些赠礼给他一种莫名的套路感,但对楚让来说,又绝不仅仅只是套路这般无脑冰冷。

  比如小师弟,八岁大的男孩儿送出了自己所能送出的最用心的东西,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拥抱有血有肉,就像前世兄弟蒋栗旬的拥抱一般。

  前世蒋栗旬死了,所以楚让就拿命去为他报仇。就是这么简单。

  “栗旬,这一世莫名穿越到这儿,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好像遇见了七个你,虽然他们到底不是你,可你终究也不是他们。”

  “总之,难得,难得。”

  少年时长坐在屋顶,抬头望着长安城上空的明月,认真地想到。

  他是个很认真的人,不管是码字还是练功,都异常认真。而认真是要用心的,他坚信府外的世界是一个有心人的世界,所以他不曾害怕。

  他不记得不好的一切,他只记得一朽府中人已经送给他太多太多,就是这么简单。

  而且他理解他们,因为他了解一朽府是什么地方,了解府中除了他以外七个人的故事和过去——他们和他一样,都是与自己所处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就像那位帝师院的魏老先生曾说的:“一堆朽木不可雕也!”

  他理解他们的无奈与辛酸,就是这么简单。

  难得,难得,既然难得,就会不舍得。

  北归十五年,帝都长安的一座破府中,少年向着师兄师姐,师父与府主大人,恭恭敬敬地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