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正当我不知如何接招时，荀慕结束了他的温情，朝我行了个礼公事公办道：“臣已经调查清楚那琴雁公主身边的那个仆从了。”

我：“……”

我将满脑子过问他祖宗十八代的脏话压了下去，跟着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表情问：“是什么身份？”

“给，”荀慕从衣袖里拿出一本折子递给我道：“自己看。”

我接过折子，折子上只有寥寥几句。

宴迹，大梁第一高手，大梁禁卫军前统领。

我愕然抬头看荀慕，“大梁派这么个厉害角色来干嘛？”这是要搞波大的？

荀慕耸耸肩，“不知道，臣的人暂时只追踪到这些信息。臣要再次提醒陛下，不要背着臣单独见他，带上齐敏李鹤梁舒那几个酒囊饭袋也不行。据臣的人回报，宴迹曾一人单挑过大梁三十个高手，并毫发无伤地将三十个高手打趴。”

我：“……”

我滴个乖乖，这武力值爆表了吧！

让我想想，我大虞有这等武力值的不足十人，其中一个正是我面前的荀慕！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就有丢丢后怕。若不是这半月来，我跟荀慕生着闷气，我可能真就单独去会这宴迹了。

若宴迹是大梁陛下派来弄死我的。那我现在已经在地下跟我二哥团聚了！

荀慕十分欣赏我现在这后怕的表情，笑了，十分欠揍的那种笑。

“所以陛下，”荀慕笑完道：“你若想再会一会那公主，最好带上臣。”

我：“……”

我垂死挣扎，“朕有暗卫。”

荀慕这次是真直接开嘲讽了，他道：“就你那堆连臣什么时候摸进宫都不知道的暗卫？！”

我：“……”

荀慕又道：“陛下若下次想再招暗卫，臣手上倒是有一批厉害的江湖人士。”

我：“……”

我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但我不得不承认，荀慕说的是事实，我那群暗卫在他面前就跟玩儿似的。每次看见荀慕大摇大摆避过我的暗卫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觉得我不是招了一堆暗卫回来，乃是招了一堆废物点心回来。

反观荀慕，朝堂上有一半的大臣唯他马首是瞻，他在江湖上还手握着江湖第一大派，千机门。

这千机门是自四十年前发展起来的杀手组织。

据说成立这个门派的门主是当时的江湖第一剑客，使得一手好剑，人却很贱。

他们那些个江湖人，最是骚，总想着标新立异，吸引别人的目光，得到别人的认可。千机门的这位门主亦不例外。

但他标新立异的有些过了。

别人骚，要么是在众人面前耍个剑或者大刀，让别人看到他的实力，从而认可他的同时有需要的时候找他做事。

要么在姑娘们面前穿的花枝招展秀一秀自己剑或者大刀，让姑娘们看到他俊美的同时还有两把刷子，从而爱上他抱得美人归。

但这位千机门的门主不。他从不在我大虞百姓面前秀，他在江湖上那些已经成精了的前辈们面前秀！

还单挑了当时一统江湖的武林盟盟主！

这就不在秀的范围了，这叫作死。

当时的武林盟盟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听闻使的一手好刀的同时，还使的一手好毒。

是以，千机门这位门主秀到了铁板，虽跟武林盟盟主打了个平手，但被武林盟盟主坑了一把，给他下了毒。

他跟那盟主打完，刚出武林盟的地盘就倒地不起了。

后来不知被谁给当乞丐捡了去，留了条命。

正常人这种情况下，捡了条命回来，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尽量不要再去搞事了。

但他还是不，他的毒刚清理完，就又提着剑去了武林盟。然后混迹在武林盟中，趁机给那盟主下了毒，毒完趁着那盟主中毒干不过他的时候，一剑了结了那盟主的命。

此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武林盟的人说要找他报仇，他嗤笑一声：“来，不怕死的都来。你们要是没弄死我，我就弄死你们全家。反正老子孤儿一个，老子死，死一个，你们死，死一窝。”

听听，这特么狂傲的语调。

但别说，这真管用。

原本那些想找他报仇的武林盟的人，听完他这狂傲的要死的话，竟一个个打了退堂鼓。

大概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到现在这位门主还好好的活着，江湖上那些人既想弄死他，又怕没弄死给自己招来一身祸，始终没有对他下手。

倒是武林盟被他这么一搅合，这些年渐渐颓败下来，最后土崩瓦解，现在江湖各派又各自为营，其中混的最好的就是这千机门了。

这位门主可谓是上不服天，下不服地。

但他却不知道瞎了哪只狗眼，跟荀慕成了忘年之交，还特么将千机门一并交到了荀慕手里自己养老去了！

千机门里全是跟这位门主一样，不要命的孤儿，一个个身怀绝技，却从不做好事。

我父皇在位的时候，一度曾想做好事，为民除害，铲除了这班孽畜，但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高手，始终没干过这群孽畜。

等我父皇驾崩，我二哥继承我父皇的遗愿，也干过这事，但同样没干过这班孽畜。

到我……

算了，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只能任由千机门在荀慕的庇护下，越做越大。

到现在，连我这皇宫都布满了千机门的孽畜。

当然，他们来全是受荀慕的指使，来监督我的！

荀慕口里厉害的江湖人士，正是这群孽畜。荀慕竟提议我找这群孽畜入我的暗卫队！

我脑子这么不好？

被荀慕的人遍布皇宫监视还不够，还要招进暗卫队来光明正大地监视我？！

我是真想一口老痰吐荀慕脸上！

荀慕大抵也是知道自己这提议十分膈应人，我打死都不会同意的，就提了这么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陛下，”他道：“明日便是小年，你倒是可以请那公主来皇宫一起过过小年，臣倒是想知道，那大梁使者到底揣着什么目的。”

我看了眼荀慕，荀慕依旧是站着。虽他面子功夫十分了得，我不请他坐，他便能站成一棵松树。但正是因为他站着，我坐着，我需得扬着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是以，便给了我一种他看我如看蝼蚁的错觉。

尤其是他眯了眯狭长的凤眼，脸上闪过一瞬阴鸷，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这让我很不爽！

尤其是他说是让我再会会那大梁公主，不若道是他自己要再会会那宴迹。

这些年，荀慕每每来找我，说他想怎么样，觉得怎么样，其实都是一种命令。从来不是来过问我的意见的，乃是来通知我，他要干什么的。

就如同他当年杀了我二哥将我丢上了龙椅后的当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前丞相道：“陛下，臣觉得臣可以胜任丞相一职。”

我那时还在吓懵逼的状态，看不清楚局势。

又因怀着对荀慕的仇恨，恶狠狠道：“乱臣贼子，你凭什么……”

我话未骂完，荀慕掀了掀眼皮，朝他的亲兵挥了挥手。他的亲兵便一刀削了前丞相的脑袋。

他看了眼前丞相的脑袋，目光再次对上了我问：“陛下觉得臣凭什么？”

顿了顿又道：“现在丞相的位置空出来，陛下不若问问在座各位有谁敢往这位置上站？如果没有，臣便站了。”

当时那样的场景下，谁他娘丧心病狂不要命，敢拂了他的意思。

是以，他便成了我大虞王朝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自封丞相的人。

此后，他的觉得，他的想要，便成了一种命令，看着是询问我 ，其实是通知。

若拂了他意思，少不了便是几条人命。

我颇有些麻木地点头，道：“那便听荀相的，朕明日便再宴请那公主，顺便再会会那宴迹。”

荀慕得了满意答案，拂了拂衣领处飘落的几片雪花，再次冲我一行礼，道：“那臣，便告退了。”

我再次点头。

可他刚走出三步，不知看见了什么，又蓦然回了头，指着四喜道：“陛下，明日麻烦您叫她休假一天吧。”脸上是赤裸裸的嫌恶。

我：“？！”

我顺着荀慕的手指望过去，四喜那“扑通”一跤估计摔得有点重，正双手捂住腰，艰难地站着。

被荀慕这么一说，满脸吃了苍蝇的便秘色，敢怒不敢言。一双眸子低垂着，不到片刻，又跟我一样不甘心，作死地抬起来暗暗瞪了眼荀慕。

结果这死作的有点大，抬头瞪眼的时候刚好对上了荀慕的眸子，秒怂地复又低下头，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莫名有些想笑。

但随即，我忍下嘴角上扬的冲动，面无表情道：“那不行，没了四喜，朕寸步难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荀慕打的什么主意，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是不想再被四喜气死。

但在能气死荀慕这件事上，我坚决不能放过任何机会。虽然我也不认同四喜那花里胡哨的场景布置。但若荀慕比我更不认同，见了更不舒服。那我马上就能接受四喜那不寻常的审美和诅咒人的黄菊花！

我抬头对上荀慕的眸子，在他几乎能杀死人的目光下，硬着脖子与他对视。

丝毫不让。

荀慕与我对视须臾，短暂地闭了闭眼，深吸了三口大气。又片刻，约莫是终于忍下了想掐死我跟四喜的冲动，才又一语不发地走出了御花园。

他前脚刚踏出去，四喜连滚带爬地滚到我身边。

“陛下，”四喜惊魂未定道：“荀相为什么叫奴婢明日休假？”

哟嚯，四喜这没眼力见的，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抬手摸了摸四喜的小脑袋瓜，道：“荀狗贼一向如此阴晴不定，每个月总有几天心气不顺，不用理他。明日的场景布置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大红大紫！尤其是荀狗贼的桌子上，一定要喜庆。”

四喜：“……”

四喜颇有些不确定：“……可是陛下您上次不是说要朴素一点吗？”

我：“不，上次是上次 ，明日是明日，明日小年，不喜庆怎么算过年呢？对不对？”

四喜眨眨眼，一知半解地点点头，但大抵是想起明日又能开心地搞场景布置，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而我，嘴角差不多快咧到耳根子了。

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荀慕的脸明日能有多黑！

这真是件相当让人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