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盒子下藏着的东西，我十分熟悉，乃是一块兵符。

黑铁，半圆形状，上面绘着鬼画符一样的图腾，但我知道那是麒麟。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我十二岁生辰我父皇送我的生辰礼物，他宠我无度，我的那些个哥哥弟弟费尽心机都没有在他生前得他一点权力，但他却为了博我一笑，将他十万禁军的兵符交给了我。还十分豪横地同我道：“你就当是自己的府兵养着。”

我原来公主府的管家便是这十万禁军的统领秦穆。

我望着那块兵符，似被雷劈。

琴雁怎么会有这兵符，这兵符现在被我放在寝殿，寻常人根本拿不到。琴雁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够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偷到我这块兵符。

我极看重这块兵符，我寝殿前即使我不在寝殿，也有暗卫守着。

因为这兵符乃我与荀慕对抗的最后底牌。

荀慕砍了我二哥的头后，上京都所有军队都在他掌控之下，除了我手里这十万禁军。为了不被荀慕知道我手里还有十万禁军，我将他们零零散散分布在了上京都各个角落。

甚至参杂进荀慕手中的军队里做卧底，想着将来有一天荀慕真要蹿到台前来，我至少能提前得知风声，不至于跟我二哥一样，脑袋都没了还不明白为什么。

可如今，这兵符琴雁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我的最后底牌竟在琴雁手里！

这特么就不能细想了，一细想背脊都得凉一片。

我抬头去看琴雁，琴雁冲我又是一笑，她这笑倒是软软糯糯还颇可爱，但我却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我觉得她是在威胁我。

但现在荀慕在场，我并不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者，虽我十分肯定琴雁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了我的寝殿偷到这块兵符，但万一是我的暗卫中出了叛徒将这块兵符拿给了她，也未可知。

我得回了寝殿，亲自验证了才能再做决定。

好在，我与荀慕虚与委蛇你死我活了三年，在表情管理这方面还是十分到位的。即使我现在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也只是愣了愣。

加之我今日高烧刚退，本就气色不佳，又被荀慕将我的酒换成温水这件事气的神情恹恹。是以，连荀慕都没有注意到我那一愣。

当然，他没有注意到我，更大的原因是他正有意无意对着宴迹在看。

这厮自宴迹入了场，就一直没放过宴迹任何小动作。

就刚刚宴迹将这小盒子拿给琴雁时，我还看见他下意识将手往腰间探了探。约莫是想摸剑，生怕宴迹是来行刺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他现在是同一个阵营的，我们现在有个共同要研究的对象——宴迹。

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盒子盖上，假装风平浪静若无其事地又将盒子交给四喜后，回以琴雁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岔开话题道：“公主近些时日可曾与我大虞其他青年才俊接触过，可有中意的对象？”

琴雁顿时羞红了脸，头都低了下去，但低下头前目光却朝着荀慕那里快速瞟了一眼。

我去，这是真喜欢上荀慕了！

我顿时有些同情她了，要知道荀慕这些年几乎不近女色啊！

我以前异想天开数次给他塞美人失败后，还跟梁舒讨论过他性取向的问题。若不是他这些年也不近男色，我都想给梁舒一笔银子叫梁舒帮我去勾引他了。

我将目光来回来回在荀慕与琴雁身上徘徊，想象了一下这两人若真搞到一起会是什么场景。

虽这两人都同样是天人之姿，但莫名，我觉得有些……违和！

正如此想着，琴雁公主复又抬起了头道：“琴雁近日一直跟着齐大人，未曾与他们有过多接触。”

我：“……”啧啧，这就虚伪了不！

脸都红成这样，眸子的爱慕之情都快要溢出来了，竟还口是心非。我真想让她学习学习我大虞那些个彪悍女子，喜欢就上，管他什么礼义廉耻，将男神搞到手才是人生赢家。

但人公主来的第一天就明确说明了自己来是学习我国的礼仪文化的，我实在不好自己揭自己的短。

只得点点头，心不在焉道：“不急不急，终生大事慢慢选。”

……

一场晚宴，我全琢磨琴雁给我的那块兵符去了，有些坐如针毡。

终于，酒过三巡后，我再也坐不住了，假装轻咳了几声，引得下面一干人望向了我后，我道：“朕风寒未愈，今日便不多陪诸位了，诸位自便。”

我又看着荀慕道：“荀相替朕尽尽地主之谊。”

荀慕蹙了蹙眉，虽看上前十分不乐意我提前退场，但还是站起来道：“是，陛下龙体重要。”

为了不给荀慕看出端倪，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我想拔腿狂奔的欲望。

甫回到寝殿关上大门后，我一把从四喜手里薅过那盒子，又急急忙忙打开床头的暗格将装兵符的盒子薅出来。

打开两个盒子后，我一屁股跌坐在了床上，额头直飙出了一头冷汗。

是两块！

连纹路质地都一模一样的两块兵符。

我抖着手试着将两块兵符拼凑了一下，刚好能凑个圆，严丝合缝，还有子母扣，象征着这两块兵符乃是一对儿。我望着那凑出来的圆，没来由一阵心慌，凉意从脚后跟直蹿到头发丝。

我顿时再也压不住拔腿狂奔的欲望，以后面有鬼的速度奔到了御书房，又从御书房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二十年前的《梁志》。

然后，我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据《梁志》记载，大梁禁卫军的兵符正是由两个半圆合成的圆，绘一模一样的图腾，一半交由陛下保管，一半交由禁卫军统领保管。

而宴迹正是大梁前禁军统领。

这意味着我最后的底牌乃是大梁的兵！

我以前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一来，我大虞的兵符样式甚多，基本各军队有各军队自己的样式，图腾。我在荀慕没有杀我二哥前不可能吃饱了撑的去研究这玩意儿。在荀慕杀了我二哥后，东境以及上京都的兵全都只听令于他一人，不认兵符，有这玩意儿也没用了。

二来，因为我父皇将这兵符交给我的时候，是说让我当府兵养。府兵根本没有这么多讲究，即使没有兵符，也直接听令于我。这兵给了我以后，就真如我父皇说的那样，成了我的府兵，我要他们做什么事时，只需要跟秦穆吩咐一声。

这兵符在我成为陛下前，我基本没拿出来用过。在我称帝后，我将他们分散到上京都各地后，才用兵符调遣。因为我被困于皇宫，根本出不去，秦穆见这半块兵符如见我。

且我这三年来，只用过三次，全都用于暗杀荀慕了。为了不露出马脚被荀慕得知我手上有兵，还是假扮成刺客的模样，一次出动的人马从未愈过百人。

只是结果，显而易见，我失败了。

我望着手里的这个圆，觉得自己有些方！

我父皇怎么会有大梁的兵，还是直属于大梁陛下的禁军！

我思考了半宿不得结果。

但不论如何，我是不会将这支兵还给大梁的，尽管现在宴迹拿着兵符来找我。

我的人生座右铭第一条——到我手里的就是我的！

且这支兵是真神勇，若不是这支兵，我估计我都活不到现在，早跟着我父皇一起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