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萧童听完一席话，对墨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百年前的旧事先不提，只看风卧云今天这手段，一个石堆救走二百少女，且不伤一个胡兵，手段之高，已经令人咋舌。

且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奇怪的箱子（北斗天玑箱），里面的奇异之物海了去了，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奇事来，在这乱世之中，不学一手奇术，焉能立足？

不如就此做了墨家的钜子，眼见风卧云对钜子毕恭毕敬，有这么一个手下，何愁不能纵横天下？

萧童正想到美处，风卧云对萧童说道：我该讲的已讲的差不多了，还望钜子告诉老拙这寒铁乾坤圈的来历。

萧童一听，人家说的确实够多了，真做到了推心置腹，坦诚相待，看来墨家的兼爱不是浪得虚名，老先生没拿自己当外人。也应该给人家实话实说。

可萧童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自己的飞天髻，无奈说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时代，我估计我这穿越和这寒铁乾坤圈有关……

风卧云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萧童，很显然，他不知萧童所云何事，什么一千年后的时代？什么穿越？

萧童也觉得说不下去，场面一度尴尬，怔了好一会，风卧云才问道：钜子，你是否有服五石散之习惯，是不是行散没有行好？

所谓行散，是指服用五石散之后，腹中大热，需要行走，散发药力。现今人们所说的散步，源于行散。

萧童明白风卧云说此话是委婉的问自己精神有没问题，如果这话放在一千年后，大意是这样的：是不是精神病院失火，你刚跑出来？

看来穿越这事和风卧云解释不通，风卧云生活在五胡时期，可能在墨家布阵之术上是专家，但从小没有接触过时空概念，到老了，肯定更难以接受。

萧童话锋一转道：老先生别介意，我最近有些头疼之症，言语游离。其实正如老先生所猜，我是个避丁户，祖上是兰陵萧氏。

最后这句话，可不是萧童杜撰的，兰陵萧氏自汉代就非常有名，他看过自己家谱，上面写着：望出兰陵！

又结合五胡十六国的历史背景，兼之昨晚听帐外美女一夜唠叨，知道些时事，萧童杜撰道：东渡的时候，合族都过江去了建康，留下我祖父一脉，看守祖陵，胡人犯境后家道中落，不得已做了避丁户，逃到贝丘县海边，挖海蛤时挖出一个锦盒，内中有两个铁环套在一起，我便戴在手上，以备进城见到铁匠时，换几个大钱买胡饼吃。

不想有一天被胡人掳走，要把我卖到燕国做奴隶，为防止我逃跑，将我头发剃掉，我趁夜里他们酒醉，逃了出来，正赶上胡兵劫掠蚬市，将我们赶到海中滩涂上，众人以为我是囚徒，给我挽了一个飞天髢，让我代替美女蚌娘来应胭脂徭，以救活众人……

萧童从田方献计开始，把后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风卧云。这真假参半的话，风卧云倒很听得进去。

颔首问道：既然蚌娘不在其中，也省我不少气力，等钜子和老拙，救下剩下的几十名少女，再去寻找蚌娘下落，作为墨士，有匡天下之责。

两人就蚌娘又了了几句。

萧童见风卧云不疑，就有说道：既然我有了寒铁乾坤圈，此时加入墨家可好？当你们钜子有什么要求吗？

风卧云道：墨家讲求兼爱，士庶平等，倒无甚特别要求，不过当钜子要有赴死之心，莫说当钜子，就像我这样的普通墨士，也要有为人牺牲之心，更要有捍卫律法之心。

风卧云说着解开了自己的黑袍，萧童不知其意欲何为，只见他腹部有道极长的刀疤，萧童问道：这是？……

萧童以为，风卧云无非是想向自己讲述当年行侠战斗如何惨烈，如何英勇的落下此刀疤，就像老英雄给孩子讲故事一样。

然而并非萧童所想的那样，风卧云道：我三十五岁那年，为救被胡贼掳走的一群人，失手误杀了一个庶民女子，按照晋时律法，无故杀人者斩，我回来后便用刀切腹自杀，一刀下去，疼晕了过去，后被所救庶民救醒。醒来我又要自杀，那群人有两个血性男儿，知道我是墨士，对我说，你若再死，我们命是你救的，也随你去死。我本意是谢罪，不能再因我死人，便苟活至今，我如此卑劣行径，在墨翟之时，是无颜再称墨士的。

一席话说完，萧童愣了半晌，相对于自己想要在这个世界富贵快活的私心来讲，眼前这个风卧云，可以称作完人了。

如果说墨士行事如此认真讲究，拿生死不当回事，以死为荣。那么作为墨家的钜子，岂不更要做表率，人生在世，谁能保证一辈子行事公义？万一做错点什么，那可是不死不行！这种性命攸关、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差事还是不沾边为好。

刚才对墨家产生的兴趣，瞬间被这道刀疤打消了，萧童以前是混迹演艺圈的，这个圈子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人都接触，虽然萧童有些格格不入，但耳濡目染，也形成了一套世俗的价值观，人生在世，莫过于平平安安，吃喝玩乐，一个现代人恐怕没人会憧憬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生活。

而且这是一个乱世，既然有墨家高人，就会有其他门宗的高人，强中自有强中手，大将难免阵头亡。这老头虽然是好人，但思维太迂腐了，和他在一起可能没好果子吃。

既然穿越已成事实，何不逃往东晋建康城，利用一个现代人的头脑经商，到家资巨万的时候，盖一座园林，每日美人环绕，与雅士清谈，调琴作赋，曲水流觞，想想也很美。

就这么定了，萧童当时下定了决心，对风卧云说：看了老英雄这一身伤，萧某自愧不如，萧某本是樗栎散材，不堪大用，钜子之位责任重大，我今天把着寒铁乾坤圈赠与老英雄，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风卧云吃惊的看着萧童，寒铁乾坤圈在两人眼中有天壤之别，在萧童看来，是花了两万块钱从陈姐手里买来的古董，后来发现这铁圈大有故事。而在风卧云看来，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风卧云问道：你不想当墨家的钜子吗？

萧童道：我本非墨家之人，此物还是赠给需要它的人为好。

风卧云思考良久，说道：也罢，那我就收下。

萧童道：老英雄，我赠你乾坤圈，能否护送我去建康？

看风卧云激动的表情，萧童本以为这种小要求，风卧云会诚惶诚恐的答应下来，甚至这老头会联系远在建康的朋友什么的，给自己一定的照顾，然后临别再塞给自己一大笔钱，做启动资金。

没想到风卧云说：恕老拙不能相随到建康，目下仍有三十余女子没能逃脱，需要解救，若不是偶然得见寒铁乾坤圈，老拙已经上路去救了。

萧童半开玩笑道：听老英雄说，这寒铁圈对你们墨家意义重大，我给你们墨家做出如此大的贡献，这么点小事不能帮忙？你要是不送我去建康，那我就不赠送你寒铁圈了。

风卧云极认真的说：墨家侠爱大义，最重匡危扶困，见死不救，就算有了寒铁乾坤圈，已失侠爱大义，又有何用呢？

墨家的人文精神，第一次感染了萧童，他忽然生出一丝愧意，他沉吟良久，说道：惭愧，我这就把寒铁圈给你。

寒铁乾坤圈的来历虽然十分离奇贵重，可对萧童来说，是个年代久远，影绰飘渺的故事，

萧童说罢，伸出右手去摘左手上的寒铁环。

这寒铁环带上的时候，很宽松，当把铁环摘到手背处的时候，铁环嗡的一声，缩回到了手腕上，就像有强力磁铁吸回去一样。

萧童吓了一大跳，这两天来见的奇异情景很多，可那都是发生在远处，而这个铁环却在自己身上，怎不叫人惊异。

风卧云刚才一直盯着寒铁乾坤圈，敏锐的观察到，就在夸摘下来的时候，寒铁圈忽然收了回去。

就风卧云手中掌握的墨家典籍，并没有记载过寒铁乾坤圈摘不下来。

萧童又拽着寒铁乾坤圈，使出吃奶的劲，企图摘下来，再次摘到手背位置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回手腕后部。

萧童急了一脑袋汗，反复使了几次，都没能把寒铁圈摘下来，就请风卧云帮忙。

风卧云朝圣一样伸手攥住寒铁乾坤圈，和萧童配合，使尽平生气力，都没能把寒铁圈摘下来，寒铁圈被摘到手背位置就自动吸回去。

风卧云试了几次之后就不再尝试了，站立一旁，看着心急如焚的萧童。

单纯手腕上有个铁环摘不下来，对萧童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这寒铁环在手上，就非得成为墨家钜子。萧童对墨家文化很有好感，但并不代表他有一颗慷慨赴死的心，墨家的钜子不同于武侠小说里的掌门，这是个要为他人牺牲的角色，不是闹着玩的。

就像看电视剧，观众对英雄人物都很敬仰，可那是旁观英雄，真让观众做起英雄，天天面对枪林弹雨，谁都不肯。

所以萧童千方百计的想把寒铁圈拿下来，折腾了一会，方法用尽，寒铁圈依然在手上。

这时风卧云在旁思索片刻，忽然撩袍拜在地上：此乃寒铁乾坤圈认主，墨家定然会一番振作，事已至此，请钜子万勿推辞。

风卧云的意思很明了：你要是摘不下来，你就当这个钜子吧。寒铁乾坤圈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摘不下来一点都不奇怪，这是天意。

寒铁乾坤圈认主，只是风卧云从自己知识层面得出的解释，按照萧童现代思维分析，寒铁乾坤圈作为天外金属，一直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有种物理学理论认为，物质都是在震荡的，这种金属的震荡频率可能和自己肉体或者血液的震荡频率一致。所以产生了某种场力，使得寒铁圈无法摘下。

想到此处，萧童长叹一口气，只能这么解释了，问题是自己不想做钜子，不想过那种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