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烽火石门营

“等等…”云懿叫住何谋全，欲言又止，如鲠在喉，还是没有说出口。

何谋全停下脚步，又道：“来日方长，人生可期。云姑娘，好好休息。”

说完，就回房睡觉了，不过何谋全是和陈长听睡一间屋子的。

本来何谋全是不情愿的，但是陈长廷极力要求，说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难保不会有人身怀异心，因此要贴身保护。

鉴于此，何谋全同意了。

生命只有一次，乱世活下来就是本事，其他什么隐私之类的，太过看重只会适得其反，人总是要学会变通的。

一夜无话。

……

夜，对于一部分人是日落而息的睡觉时候，对一部分人，却是杀戮、抢劫掠夺的好机会。

夜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是最好的掩护和机会。

定初元年五月初十，夜半。

西州孟关石门营要隘。

大约只有一两米宽的小溪静静地从城楼下淌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泛着银色的光。

石门营西门的望楼上，挂着几个破烂不堪的老灯笼，真让人担心会不会突然被风吹下来砸到兵士的脑袋瓜子上。

灯笼在呼啸的雨夜大风中来回摇晃，萤火虫一般昏暗的光若有若无，忽明忽暗，再一阵大风吹过，灯熄了。

石门营要塞是西州刺史府下对鞑子防务中最重要的关隘，属于孟关辖区。

天宪十七年的白隗山惨败后，江静郡郡县沦陷，刺史被召回。

新任西州刺史就职后，大力整顿西州各个郡县的防务，修缮城池，整军备战。

先是在在古长城的基础上，重新修缮了墩堡、烽火台、城墙，又引了大漠深处的吉外水河过来做护城河，使它成为塞外少数民族不敢逾越的天堑。不过这护城河如今已经成了小溪了…

鞑子频频扰边，时常兴兵作乱，昌休、鲜于汀、安达汗等部都曾攻陷过石门营，多次战争后对石门营的寨防破坏很大。

加之近年朝廷赋税入不敷出，国库里穷得跑老鼠，朝廷拿不出来银子好好修筑、改善城防，所以石门营作为一个几百年的重要关隘的很多功能早已消失，不少墩台荒废，如今的石门营，驻兵仅仅几百人，与当年，已经彻底无法相提并论了。

今晚下了雨，风很大，加之大漠晚上冷得不行，石门营望台上根本看不到几个人。十来个汉军士兵穿着单薄的夏衣，在凛冽的寒风中根本抵抗不住，脑袋紧缩在脖子里，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城垛后头，手都缩进了袖子里。

本该拿在手中的刀枪武器也东倒西歪的四散乱放着。

望楼上的府兵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才十七岁，也被县里的老爷抓来当了壮丁。浑身瘦的跟个蚂蝗似的，脸上毫无血色，在风中都禁不住吹，缩成小小一团挤在两个年老的士伍中间。

这天儿太冷了，都五月份了还这么冷？遭瘟的天老儿哟！

只是没骂多久老天爷，他报应就来了，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小伙子有气无力地用胳膊杵了杵身旁一个老的，麻子脸小兵问道：“老大哥，你那里还有吃的没？”

被称作老大哥的老兵，看上去怎么也有四五十了，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个锤子。一年多没发饷银了，没饿死你们这些畜生就不错了，还你妈的想打野食？”

老兵是个什长，嚎丧般的骂了好半天，兴许也是没了气力，声音渐渐消失了。

麻子脸小兵鄙夷的看了这老军伍一眼，没大没小的又叫道：“这一个月都是一天吃一顿稀饭，摊上去都能照出人影子来，跟清水一样，抵什么事？拉稀摆带！

我分明看见吃晌午饭的，你那老伙计伙兵偷偷塞了你半个馍，别以为老子没看见。快，拿出来！给大家伙儿都分分！”说着就伸手在老军伍怀里摸索了起来。

“你个狗卵子东西！哪天爷把你驴眼挖出来！”老军伍嘴上虽然骂得不堪入耳，但却也不动，任凭麻子脸小兵把自己怀里捂得热乎的馍给掏了去。

其他几个兵见状也蜷缩爬了过来，牛叫般的嚷声道：“小畜生！给爷爷留点！”

驴蛋子小兵一口咬下来一大块，然后把剩下的馍馍撕成了几块，大体把馍一分为三，一块给了那个老的，一块扔给那个叫骂的老兵，剩下一块扔了老远，让其他的兵们又去分。

“老大哥，来，老子给你分馍馍！”麻子脸小兵兴奋的说道。

老兵并不理他，侧了个身，用腚屁股对着他，轻声骂道，“小畜生吃剩下的，爷爷不吃。”

麻子脸小兵咧嘴嘿嘿一笑，把馍放到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道，“老大哥，说真的，等咱们从石门营调回去了，我就给你你养老送终，谁诓你谁是狗变的！

“你先看看你有没有命活着回你那老家吧，交不上税，县里的老爷们下次抓住就得打死你！”说完，老军伍不理他，踹了麻子脸小兵一脚，然后继续缩着脖子打盹。

北风越发地猛烈，雨越来越来大，几有漫天之势。

大雨声势越来越大，倾盆而下！整个世界已经完全漆黑一片，即便城楼上的几只破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但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勉强能照亮两三米范围内的事物，根本管不了什么事！

城墙下，暴雨黑暗中，七八架云梯趁着暴雨和夜色的掩护悄悄地靠在了墙体上。七八个黑影在北风暴雨和黑夜的掩护下，宛如猫一般爬上了云梯的顶部，云梯顶部距离城墙也还有几尺的距离，不过这些人只是轻轻一跨便跃上了城墙。

不远处的城墙垒口处，一名汉军府兵正缩着脑袋靠在墙上打课税，于是其中一名黑影取下衔在口里的短刀，猫步靠近了这府兵，然后猛地捂住他的嘴，飞快地在他脖子抹了一刀。

那汉军府兵只是挣扎了下，用手狠命地拍着城垛，不过声音却被北风和暴雨声掩盖了下来。

城墙被杀那名府兵这边，越来越多的黑影窜了上来，一下子聚集了好几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