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郎中

赵铁隆告诉我，“郎中”这个词脱胎于古之“方士”，本意其实很泛泛。在古时候大概是朝廷对某一行业有特殊经验的顾问或者专家的尊称。

那时候，我们熟知的医生其实是叫“药郎中”，如果有人对水纹地利很熟悉，那么便会被封为“水部郎中”，如果对于商贾之道熟悉，则又叫做“员外郎”等等。

以此类推，对于“火”非常善于运用的人，便会被称作“火郎中”。

“善于用火的人，往往烹饪比较好。所以现代以来大部分火郎中，都兼职干厨子了。”赵铁隆说完这些，又一声苦笑道，“其实我的厨艺，一大半都是你父亲教给我的。”

“我爸当过厨子？”我诧异，“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得从二十几年前说了。”赵铁隆把我拉到一个角落。而后小声告诉我，“你出身不太好。你父母的结合用我们门派里的话讲……属于乱伦。别误会啊，不是你理解的那种乱伦。”

“啊？哪是那一种呀？”虽然赵铁隆做了解释，但我依旧被吓的不轻。

“怎么跟你说呢。”赵铁隆一边抽烟一边道，“你爸爸是我师哥。但你妈妈我得管她叫师姑。他俩差着一辈人你懂吗？”

“哦！”我点了点头。原本已经渗透出头的毛汗才又慢慢回去。

随后，赵铁隆又告诉我说。师徒结合，这种事情在火郎中的门派里挺受白眼的。我父母就是因为受不了那几个糟老头子的压力，才被迫退出门里，跑到东北农村独立门户。

父母从门里出来之后日子过的很低调。在加上他们退出那火郎中门派的前提是发誓永生不用门派里的技艺谋生。所以我才不知道它们的真本事。

赵铁隆又说，我父母不是杨过和小龙女，他们俩成家后的生活不很如意，主要原因是没有孩子，这种事在二十多年前的农村可是顶天的问题。

为了要孩子，他们中医西医的看了一大堆却不见起色。在后来，父母亲实在受不了这膝下无子的冷清气，便坏了当年扫地出门时的誓言。决定靠一味犯忌讳的“火参汤”治疗不孕不育。

火参汤乃一种极邪性的“药膳”，是拿人参以及黄鼠狼、蛇、狐狸、刺猬、黑熊等五种动物的内脏调和而成的药羹。

火参汤之所称“邪”，是因为传闻它有夺天地之造化的能力。还说此物不是靠改善人的体质来治疗不孕不育，而是依靠“夺造化”硬生生的造一个孩子出来。

“你母亲喝了火参汤才有的你，”说道这里，赵铁隆瞪着我道，“按照火郎中的理论来说，你的躯壳是那位汤药里的人参所化，五脏则是那五种动物的。你天生不是人命，所以能吃的东西也定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是根人参转的？”听了赵铁隆的话，我愕然，“这就是我父母给我吃‘死人饭’的原因？”

“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赵铁隆声音悲哀道，“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父亲在制作火参汤时，糟了天谴。遇见了‘尸神爷’。”

“尸神爷，那是什么？”听得这个名字，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寒冷。

“那不是凡人能理解的东西。”赵铁隆怅怅的叹了一口气。又叼了一支烟，而后才敢把我父亲遇见尸神爷的经过告诉我。

……十七年前，我父亲决定用火参汤造娃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大难题。那便是他搞不定这味药膳中的主药“人参”。

原来，火郎中制作火参汤的讲究非常多，人参的成色与寿命更是直接决定了后代的寿命。

按照那些讲究，如果当时父亲选用十龄的大路货人参来做汤，那么理论上说我就只能活十年。 

没有父母想要一个只有十岁寿命的后代。所以父亲便在做了充足准备后，入了我家东向三百里外的铁刹山，想去那深山老林中挖掘百年以上的人参，以便制造一个足寿的“我”。

铁刹山在东三省可谓家喻户晓。传闻此处是长白山的第一仙脉，东北道教祖庭。是当年开教传道的静阳祖师；东三省总护法黑妈妈；长眉李大仙等神祇修炼成仙的福地。

铁刹山如此神秘，那么有关灵芝仙草、神兽精怪的传闻也自然数不胜数。更不用提前几年还确实有人在此挖掘出过五百龄的“人参王”。

五百年的大人参我父亲是不指望的。但他借着火郎中的本事，自信的以为在这山里挖掘出百年左右的人参还是行的。

而事实是，父亲入山半个月后，他也确实挖掘到了一颗一百零三岁的高岭人参。

当年，我父亲是在一颗枣树下发现了那颗人参。

为了保证生出来的孩子不会缺胳膊少腿，他弯着腰一点一点的挖掘清理人参的根须，力图保证这野山参全须全尾，没有断损。

挖掘人参的过程是个慢工细活，本就紧张无比。

且就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我父亲流年不利，还是他老人家命运使然。竟然又接连碰到了无法解释的诡异情况。

开始挖掘后，我父亲讶异的发现这颗人参扎根极广，且有一段主根入土过深。以至于他挖了三天两夜，也不能见到这颗根须的尽头，真仿佛它通着地下幽冥的世界那般。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父亲以深挖了三米多，但却依旧没有挖掘出人参剩余的参脉。却还从泥土中出土了大量的人指甲与头发。

在后来，一连让我父亲感到由衷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在那段人参根须的尽头，他刨到了一具描画龙凤，腐朽乌黑的古老棺木。而人参的根须，正就通过那棺木的缝隙，扎进棺木之内。

望着这诡异的现象，我父亲犯难了。

父亲不是盗墓贼，既不想犯王法，也不想得罪棺中灵。但他又希望这人参能够全须全尾，进而期盼一个健康的后代。

所以思前想后间，父亲无奈冲那棺材拜了三拜，才取来搞头，开棺挖参。

起初一切还算顺利，可就在他将第二颗棺材钉子从那棺材上拔下来的时候，他无意中听见那棺木里有一种奇异的“呼啦”响动。

那种响动极其有规律，仿佛是人呼吸的声音？！

听着那棺材里的动静，我父亲慌了神。

因为怕出事，父亲也顾不上什么“全须全尾”了。他迅速弄断了人参的尾须，而后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拿红布裹了，快速爬出了地坑。

在之后，父亲拿着那东西于冷夜中迅速下山，沿途他时走时停，气喘吁吁，同时心中的惊恐惶惑越来越浓。

因为就在他下山时，背后总能听见一个时远时近的动静追随自己。

那动静“咯吧，咯吧”的仿佛是什么生物踩断树枝的声音。父亲停下步伐，声音也跟着消失。父亲迈步前行，声音也紧跟着靠近。

走走停停中，父亲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他背后的声音也距离他变得极其贴近。而当父亲横着手中的匕首，最后一次扭头望向那发出异响的地方时，他在冷月和松阴中看见了一个扭曲而庞大的黑影。